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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暗剑藏锋


燕儿很快就融入了戏班,她够勤快能干,每天在戏台上下帮忙做些杂事,手脚麻利的不行。

        话说回来,虽然燕儿不要工钱,可她吃的倒不少。梅芳怀挺喜欢她,不仅隔三差五有零嘴分给燕儿,还每个月都给五颜六色的小糖丸,说是自己亲手做的,非要燕儿当面吃了才会满意地笑笑。旖红挑嘴,不爱吃的塞给燕儿,燕儿也照单全收。

        再者梅芳怀的戏班吃穿用度都比慈幼院强得多,渐渐的燕儿也不像之前那个黄毛丫头的样子,显出少女的修长和活力。

        起初大家也不是没有想过让长相灵秀的燕儿上台,旖红就曾把燕儿拖到梅芳怀跟前试嗓子。可一开口就让梅芳怀眉头紧锁,眉心揪成了一团,连喝茶的手都微微颤抖,从此也没人再提让燕儿学戏的事情了。

        每次有人拿这事打趣燕儿,燕儿就偷偷翻白眼,要想让自己替他们唱戏挣钱,一开始就不应该这么轻易把自己捡回戏班,也许只是图自己不要工钱罢。

        这么想着,燕儿扭头看了一眼在往指甲上涂凤仙花的旖红,旖红好像也从不登台唱戏。听别人说她曾经是有名的花旦,但很久以前就一直称病不再演出。

        旖红注意到了燕儿的视线,扭过头来,把手往脸颊上比划了一下,笑嘻嘻地向燕儿展示新染的指甲。

        “又偷懒!”路过的梅芳怀随手拿起当道具的扇子轻轻磕了旖红脑袋一下,“明明是个大人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大伙看着旖红被梅芳怀赶得满地跑的样子,都忍不住笑起来。“燕儿救我!”旖红说着就弯下腰来往燕儿背后躲,她比燕儿大了一轮,两人倒是经常混在一起。

        燕儿心领神会,像老母鸡护崽似的张开手准备跟梅芳怀斗智斗勇,梅芳怀只是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垂下眼,一手叉腰,另一手轻揉着眉心。一旦他做出这个动作,多半是有正经事了,燕儿和旖红也不敢再玩,旖红主动站出来槽梅芳怀一句“天天皱眉,老得贼快!”便跟着梅芳怀领罚去了。

        燕儿望着两人的背影,继续卖力地擦起桌子来,顺便把桌上的糕点给旖红留了一份,反正过一会她应该就会哭丧着脸找燕儿说班主的悄悄话了。

        但是一直到吃晚饭的时间旖红都没有出现。

        燕儿有些担心旖红,想着班主罚得也太狠了,不然平日古灵精怪的旖红怎么会错过晚饭的烧鸭呢,于是端了下午留的糕点跑去旖红房间找旖红。

        “旖红姐姐?在吗?”燕儿试探地敲了敲门,过了蛮久,里面才传来闷闷的一声:“进。”

        燕儿推开房门,把糕点放在桌上,看见旖红坐在窗前的梳妆台上,把玩着精致繁复的头面。这些头面是唱戏时才能戴的,燕儿一次也没见旖红戴过。旖红也不勒头画脸,简简单单把头面一件件插在蓬松柔顺的头发里,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从镜子里偷瞄燕儿,问道:“好看吗?”

        是真的好看,有时候燕儿觉得即使因病不能唱戏,光是旖红的身段脸庞,上个台都一定会有人捧场。她老老实实回答好看,走到旖红身后帮忙整理头发。旖红轻轻拿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又把这些粉饰一件件卸下来,将精致的点翠簪子握在手里比划了两下又放在盒子里。

        “其实我根本不会唱戏。”

        旖红关上装头面的盒子,轻描淡写地说着让燕儿震惊的话,燕儿糊里糊涂地问:“可是他们都说你以前是有名的花旦……我还想什么时候能听你唱戏。”

        旖红转过身来对燕儿笑了笑,说,“那不是我,是真正的旖红。”燕儿这下更迷糊了,旖红捧着燕儿的脸,轻轻捏了两把。“真羡慕你,虽然不知道梅芳怀收留你是要做什么,但是你不用改头换面,已经很幸福了。”

        燕儿也把手覆上旖红的手,她还是听不明白,但是总觉得旖红今天格外的难过。就跟旖红说:“我娘亲经常说人不能总是孤孤单单的,身边有人陪着,欢喜才能分享,忧苦才能分担。我今晚可以留下来陪你,我还会唱小兔子乖乖哄你睡觉。”

        旖红笑了,却反手把燕儿推出门外说,“我要走了,等机会到了你也走吧,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燕儿前脚刚出门,旖红就把门关上了,燕儿站在门口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是来送吃的,转头又推开房门想告诉旖红她带了点心放在桌上。

        没有人……这短短的时间里旖红突然消失了,燕儿走进房间左顾右盼,没有旖红的身影。冷风从窗子吹进来,冻得燕儿一哆嗦,“遭了!该不会是想不开跳窗跑了吧!”燕儿赶紧到窗前往下张望,街上空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

        往下望当然是没有人的,因为旖红正被人扼住喉咙按在屋顶上。

        从燕儿说要留下来陪自己的时候旖红就感觉到屋顶上有人来了,把燕儿赶走之后她立刻翻身上了屋顶。还没站稳就被对方一掌利落地击倒然后用手肘死死压在屋檐上,如果不是燕儿突然探出头来找人,说不定她已经被对方一剑捅穿了。

        旖红听到燕儿关上了窗子,立刻飞起一脚踢在来者的腿上。但那人动作极快,闪身躲开了,不过也因此放开了旖红。

        旖红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黑衣红绦铜印,是朱楼的执行者。她不屑地扯了一下嘴角,说道,“果然又是你这娘们,杀了我们两个人还不够,一天到晚纠纠缠缠的,朱楼就没其他事可做?”执行者没有搭话,而是拔剑冲了上来,动作极轻极快,踩在瓦砾上没有一点声音,手腕发力连刺三剑,剑剑直击面门,把旖红逼得连连后退。

        旖红见再退就要踩空,干脆佯装往下跳去,实则单手扣住屋檐,顺势从腰间抽出软鞭朝追上来的执行者袭去。执行者竟毫不犹豫地横起长剑,用剑身贴在腕上别开软鞭,提起一脚就要踩在旖红手上。旖红立即松了手,再挥起软鞭缠上檐角,借力飞身回到了屋顶。

        旖红额头冷汗涔涔,她已经被执行者逼退两次,对方动作幅度却很小,她们的武功高低实在是相差太大了。再纠缠下去横竖都是死,万一被对方抓住肯定要经受严刑拷打,朱楼从来不会对被揭榜的人手下留情。旖红一咬牙,欺身上前,执行者也迅速利落地刺出一剑。

        旖红微微眯起眼睛,对方果然顺着她卖出的破绽出剑了,她闪身扬起鞭子缠住对方的手腕,打算废了执行者的剑。

        执行者冷眼盯着旖红,轻哼一声,不自量力,这样的雕虫小技她见得太多了,她反手攥住旖红的鞭子,周身运气,竟猛然发力直接将旖红扯了过去!旖红甚至还来不及松手放开鞭子,就迎面对上执行者拍来的一掌,这一掌直击胸口,旖红清清楚楚听到了肋骨被震碎的声音,结结实实摔在了瓦上。

        与此同时,燕儿正在堂屋里和梅芳怀说话。燕儿本以为梅芳怀会和自己一起去找旖红,但听说旖红不见了,梅芳怀只是淡淡地喝了一口茶说:“她撒气呢,明天旖红会回来的,去睡吧。”燕儿正想再争辩一下,头顶突然传来不小的响动。

        燕儿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不由得想如果自己当时向上看的话……“班主!”她拉着梅芳怀的袖子就要往外走,“别急……”梅芳怀从怀里摸出一颗香丸往旁边的香炉里一扔,这颗香丸不同于寻常的香,遇热很快就燃烧起来,冒出了白烟和浓烈的香味。燕儿拉着梅芳怀袖子的手一松,她突然感觉自己站不住了,眼皮变得很重,连思维也停滞了,很快,燕儿就沉沉睡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燕儿发现自己躺在杂物房的箱子边上,她翻身坐起,拍了拍脸颊,试图清醒过来。

        旖红!旖红呢!

        顾不得自己为什么躺在这种地方,燕儿赶紧离开杂物间,想去找梅芳怀问个清楚,可一推开门,发现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就像往常要到下一个城镇搭台演出一样。

        刚巧戏班里拉胡琴的乐师路过门口,燕儿赶紧叫住了他,问他有没有看见旖红。

        “旖红啊,不正在院子里吊嗓子吗?”乐师朝院门扬了扬下巴,继续收拾东西去了。吊嗓子?旖红不是说她不会唱戏?燕儿朝院门走去,果然听到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走进院门,梨树下果然有一个妙龄女子背对着燕儿,拿捏着清脆的唱段。“旖红?”燕儿试探地喊了一声。

        唱段戛然而止,那女子回过头来应了一声,惊得燕儿咬住了嘴唇。那不是旖红,是另一个陌生的女人。燕儿忍不住质问,“你是谁?!旖红去哪了?”

        “燕儿说什么呢,我就是旖红呀?”那女子款步朝燕儿走来,做出亲昵的样子,要捏燕儿的脸。燕儿连连后退,旖红平时确实喜欢这样做,可这行为,这言语,放到另一张完全不同的脸上,显得那么诡异。

        燕儿不想再看这个“旖红”一眼,转身回到了屋里,逢人便问,“旖红呢?旖红去哪了?”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旖红不就在院子里吗,刚刚你见的不就是?”

        “那就是旖红呀?”

        燕儿只觉得头昏脑涨,捂着脸蹲在墙角啜泣,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没有人怀疑过旖红的事,反而都在催促着燕儿赶紧收拾东西,他们马上就要出发去下一个城镇了。见她没有想走的样子,戏班的伙计干脆架住了疯魔似的燕儿,想直接把燕儿抱进马车里。

        燕儿拼命挣扎,踢打着伙计,喊道“班主在哪里!我要见班主!”伙计朝“旖红”使了个眼色,“旖红”就快步上楼去请梅芳怀了。

        不一会,梅芳怀便过来了,他看着满脸泪痕,咬着嘴唇哽咽的燕儿,无奈得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妥协道:“行,你收拾好东西,我们马上出发,我带你去见她。”然后令伙计放开了燕儿。

        燕儿知道梅芳怀不会食言,她火速打包好了自己的包袱,跳上了马车的货厢,就像当时梅芳怀把她从慈幼院接走一样。没多久马车就行进起来,行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过高高的城墙,出城去了。这时梅芳怀拉开了货厢的帘子,示意燕儿出来,他背着光,表情晦暗不明。

        燕儿急切地探出头去,在遮光的货厢待了一阵子,明晃晃的太阳刺得眼睛要流泪,就在这泪光里,她发现城墙上挂着什么东西。

        是旖红,或者说是旖红的尸体。被吊在城墙上,和其他已经快被野兽吃完的死囚的尸体一起,随着风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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