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朱墨九重
燕儿努力眯起眼睛看了看，小圆脸，杏仁眼，画像上的小姑娘确确实实就是她本人。
正在燕儿回头和荀榆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从侧边伸出来，唰一下扯掉了画着燕儿画像的通缉令。
燕儿正疑惑，定睛看清来人，倒不由得一阵惊喜，揭下通缉令居然是沈一舟，看他这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估计踩点进行得很顺利。这时荀榆突然把兴冲冲探头往外望，差点就要冲出去“认亲”的燕儿一把拉了回去。
原来沈一舟的旁边还站着刚刚快步走来的柏青舸。
“这黑榜上的通缉令揭了可是要纠缠到死的，榜上的人死，或者揭榜的人死。”柏青舸用手指绕着鬓发，用轻佻得仿佛开玩笑的口吻对沈一舟说道：“这小鬼害我吃过苦头，庄主揭榜，可是要替青舸报仇了？”
沈一舟怎么会不知道揭黑榜的意义呢，这也是老朱楼留下来的传统。便是如此，这榜就更不能让别人揭了去，由他来给燕儿打掩护才是最好的。
沈一舟又抬头认真扫视了一遍，确认柱上没有荀榆的通缉令，方才松了一口气，对柏青舸说道：“见过这小丫头，容隐戏社的，既然看见了，就顺便拿个赏钱，替楼主排忧解难乃在下分内之事。”
柏青舸闻言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便带沈一舟继续往会客堂去了，生怕他又以解手结果走错路这种借口到处乱窜。
待两人走远，燕儿和荀榆才从墙壁后面绕出来，他们接着紧贴着墙壁走了一圈，确认了朱楼确实是六角塔，格局与当年的朱楼大差不差，只是层高加到了九层之多。
荀榆挠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如今尚未有工匠能平地起上九层高楼，况且如此之显眼的九层高塔，怎么会没有人见过？”
燕儿这时已经在周围又转了一圈，举着从墙上掰下来的一支蜡烛回到荀榆身边，说着：“先生，你觉得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应该是白天吧？”荀榆稍微思索了一下，“我们进入朱楼之前还在午时左右，怎么说应该也没到天黑的时候。”
荀榆又摸摸燕儿的脑袋，问她为什么想起来说这个。
燕儿歪着头说，“因为这里没有窗子。”然后扬了扬手上的蜡烛：“看!一直点着灯的，难道朱楼白天夜里都必须灯火通明么？”
荀榆一拍脑门，直呼：“我们家燕儿是天才!”
没有窗子，不分昼夜地点灯，当然是因为这里根本不需要窗子，因为阳光根本照不进来！荀榆拉着燕儿来到了围栏旁边，向塔楼中心的天井伸出手。
果然，燕儿手上蜡烛的火苗往上窜动着，掌心也能感到丝丝微凉潮湿的风从下往上游走。
荀榆收回手，在燕儿脸上捏了一把，笑着说：“得，这座九层高塔，原来建在巨型溶洞里，利用溶洞的石壁作支撑和外层墙壁，建造了这座朱楼。也正是因为建造在不见天日的洞穴，才没有被外人发现。”
“那只要从我们来的方向推算过去，找到这个方位上的溶洞，应该就是朱楼正身了。”燕儿将蜡烛甩了甩，熄灭了，塞进自己袖子里。
“嗯，”荀榆肯定了燕儿的说法，便拉着燕儿想要寻找机会跟上沈一舟。
偏偏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身穿蓝衣制服的朱楼小掌事，燕儿和荀榆二人不禁加快了脚步，担心磨蹭太久被发现端倪。只可惜那掌事本已与他们擦肩而过，燕儿一口气还没送下来，掌事又回过头来掰住燕儿肩膀，说道：“你从哪里来的？一层不应该有你这样小身板的杂役！”
荀榆盯着那掌事死死捏着燕儿肩头的手，眼底暗色渐浓，正要从怀里摸出铁骨扇把这碍事的人解决掉，这时背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抓着我手下的人干什么，我派他们来库房拿东西你也要过问？！”
小掌事连忙松了手，低头哈腰赔了罪，被那人骂了一句“滚”才头也不敢回地匆匆离开。
荀榆和燕儿认出了这声音，两人倒也回头学着小掌事的样子装模作样行了个礼。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朱楼右护法祁忌。
祁忌赶忙摆摆手，把他俩拉到这层的一间小会客厅，关上门才擦了把汗对二人说道：“得嘞，我可经不起救命恩人的大礼。”
荀榆给燕儿揉着刚刚被掌事捏痛的肩膀，对祁忌翻了一个白眼：“那你对救命恩人的报答就是又回朱楼当你的右护法？”
祁忌坐下来给自己和两人各倒了一杯茶，小声解释道：“这里不方便多说，若我不回来，朱楼会纠缠到天涯海角，至死方休。我一个人深入虎穴，总比两个人亡命天涯要强。”
荀榆端起茶杯，吹走了上面漂浮着的茶叶，半晌，抬起头来问道：“有没有一条路，让我们既不用深入虎穴，也不用东躲西藏、亡命天涯？”
话音刚落，祁忌就紧紧握住茶杯，嘴唇紧抿，眉头直皱，急切地问道：“这就是你们想尽办法潜入的原因？”
荀榆望了燕儿一眼，是，这么多年了，是该有个了断了。下山之前他就知道此行必然伴随腥风血雨，想要在飘摇乱世守护一方小小的药庐，守护药庐里珍视的小学徒，就绝不能坐以待毙。
祁忌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游移，最后停留在自己的茶杯中，确实，他不是没想过和朱楼决裂，甚至最坏的情况，和朱煜同归于尽。
但是凭他做得到吗？或者说，凭他们这几个，能有那么一点希望吗。
祁忌不置可否，半晌，只抬头说：“如果你们有十足的把握……”
荀榆手肘撑在桌子上，收起往日潇洒的笑容，颇为认真地说道：
“办法是有的，只需要右护法帮点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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