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何为乱？又何为安？
第一百零九章 何为乱？又何为安？
文和言之凿凿，但面对这样的无端指责，林逸之竟也未做丝毫的阻止和反驳，反而仍以古波不惊的口吻应和道：“请继续。”
而这一次，文和也未因林逸之的打断而气恼，相反更似受到鼓舞一般，言语之间也更加激昂，真正将自己的处境、身份完全忘却，开始唾沫横飞地继续侃侃而谈：
“想必你们这些经历了成百数千年传承的所谓名门大派，在面对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定然只有不屑，更不会幡然醒悟，因为你们这些自诩高明之辈，从来都是直到面对山穷水尽的时候，才会有所警醒。但这天地间的生灵，哪能等到全部已成定局的时候？所以既然依仗你们这些自视己高其实短视非常之辈必不可得，好在这天下之大，并非只有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伪君子存在，英雄时势，也只在关键时刻脱颖而出。于是，在这危难时刻，便有肩负救世之责的天选之子横空出世，那天选之子便是受命于天，救世图存，真正以匡扶天下生灵为己任的我教教尊——苏钰，苏教尊！”
“苏珏？”林逸之与苻出云相视茫然，因为这被文和推崇备至的名字，他们都是从未听闻。
文和似乎看出了面前几人的疑惑，心中得意，不过也似有意夸赞，继续声情并茂地说道：“我教苏教尊，既然受命于天，她所走的道路，便必然不会司空平常。像你我这类修真之辈一般历经艰辛才能苦尽甘来，但我们教尊却是自降临禹洲大陆之始，便已然身怀绝技非常人所能及了，而且苏教尊降世之后以天下为公不辞辛劳，游历天下四处布道施恩，只希望迷途之人可以在最终末劫之前能够知返，跟随师尊一道，共谋救亡图存的至真之道。于是，历经长年累月的努力，受尽世人白眼，遭受重重磨难之后，终于有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而紧紧围绕至教尊周围，之后慢慢演化，直到十五年前，终于成立了我崇洛正教。”
文和心满意足地将自己教派的来历一口气说完，自被俘至飞云峰后至今一直压抑在胸中的愤懑之气，也随着豪气完全舒展开来。
“这便是你崇洛一教的由来？”林逸之见文和说话已经告一段落，可关键信息仍然似有似无，于是打算调转策略，不再任由对方自由发挥，而是更多利用己方的主动，逐一质问，“但你崇洛教要追求入世救人便去救人，却如何要对我们一脉步步紧逼！”
“哼！这还不是因为你们这帮人一直执迷不悟，在我教前行的道路上一再作梗！”文和咬牙切齿地回道。
“我们从中作梗？”林逸之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受到崇洛教主动挑衅之前，自己甚至都不清楚这世上还存在着这样的一个教派。既然都不知道，又何来作梗一说？“你我之间向来素无往来，又如何有结下恩怨的机会？”
“没有恩怨？”文和的口吻依旧咄咄逼人，反问道，“怕是十年前的烛龙之战，你们不能忘记吧！”
“烛龙？”听到‘烛龙’二字，苻出云也忍不住惊疑出声，“难道当年烛龙祸世，还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为何会有那么多逆天猛兽突然来袭？那不过是我教教尊进行救世的首次尝试，只可惜烛龙轻浮易惑，竟被你们设计引诱，一场决战，更使教尊的悉心谋划，毁于一旦！”
“你！”听到文和将至今想来仍然让人色变的当年的惨烈一事以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说出，蒙受巨大损失，眼睁睁看着无数同门身死殒命的苻出云、顾周及应武三人，当时便是反响激烈，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恨不能立时便冲到崇洛教的老巢，将这帮心狠手辣之人屠戮殆尽。
四人之中，反而只有林逸之最是淡然，也不见他有如何强烈的情绪反应，仍然处之泰然，继续向文和追问：“你说烛龙是由你们指使而来，可你们也是自诩救世，为何却又青睐烛龙，欲让如此血腥嗜杀的妖兽乱我大陆，侵扰我禹洲的长治久安？”
“乱我大陆？”文和讥讽反问道，“何为乱？又何为安？大乱方能有大治，整个世界都在走向衰弱，只有尽早的猛药治疗，才能将这个世界从万劫不复中重新救回！”
“但你们所谓的猛药，便是屠戮天下，让各种妖兽为祸世间？”林逸之的语气也渐渐严苛起来。
“对，不仅如此，还要将天下生灵消灭到仅剩如今的一半，更要让这世间再无修真炼道之人！”说道此处，文和的言语里竟然豪气干云，神色中也明显可见悲壮。
“混账！”苻出云再也忍耐不住怒骂出声，“消灭一半生灵，除掉所有修士，邪教之心何其歹毒，邪教之谋何其残忍！”
“我们残忍？我们歹毒？”文和迎着苻出云的暴怒针锋相对，“我们不过为天下生灵选择了一条不得不为之的道路，甚至甘愿牺牲自己，但却可以将天下生灵救下一半，何来残忍？何来歹毒？如果说到这便是残忍歹毒，那么你们所谓的良善，不也在当初故意付出了杨家村整村人的性命的代价吗！”
“住口！”苻出云盛怒至极，从椅子上噌立而起，若不是被林逸之伸手拦住，只怕当时便要抬手便将眼前的邪教狂徒立毙当场，“妖言惑众，死不足惜！”
“妖言惑众？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还是说你们这些名门大派的正人君子，敢做不敢当呢？”文和继续嘲讽，完全不将眼前几人的盛怒放在眼里。
“苻师弟稍安勿躁，等我们审问完毕再处置这让也不迟。”虽然心中恼怒，但仍然保持理智的林逸之通过心意念轻轻安抚众人的情绪，而后再次将注意力转向了文和，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追问。
“不错，付出杨家村整村人的代价，虽说迫不得已，但对被牺牲的杨家村人来说，确实残忍不公。但因此百十人的牺牲，却有千千万万的生灵得以幸免，若是杨家村人泉下有知，也定然死而无憾。”
“自欺欺人！”文和对林逸之的说法嗤之以鼻，“难道牺牲百十人救下千万生灵便是正义，牺牲千万同时救下千万就成了不义了？你说杨家村人死而无憾，你们可敢亲口询问他们？你们有此自信，又为何不敢在行动之前就与杨家村人达成一致反而却让他们致死一刻依然蒙在鼓里！”
“既然如此，你们的种种谋划，完全可以私底下进行，为何还要与我等针锋相对？”文和的反问丝毫不留情面，即使心性修养上成熟如林逸之，此刻也有些忍无可忍，气质出尘的眉目上也印现出了丝丝怒气，但问话还得继续，林逸之也只能及时转移话题。
“很简单，烛龙一事已经彻底失败，但大事谋划必须继续进行。可如果我教私自执行清除计划，定然还会引来你们这些人的注意，从而可能让计划再次产生变故。所以既然你我双方迟早还会短兵相接，倒不如尽早想方设法先将你们除去，一旦少了你们这帮自诩正义的伪君子的阻挠，后续计划的施行，肯定就是事半功倍。”
“这么说来，你们可算是已经找到了对付我们的办法了咯？”林逸之问道。
“自然。”文和胸有成竹道，“之前一次是我们隐于烛龙之后，但这一回，我教教尊亲自出面、全力谋划，必将无往而不胜！”
“无往不胜？”林逸之冷笑道，“如今你身陷囹圄，所以告诉你也无妨，就在今时今日，我紫光阁、鬼谷门及尹家三派领衔，已经会盟天下，专门只为对付你崇洛邪教！”
“哈哈哈……”不料林逸之这本以为可以打击文和自信的消息到了文和耳里，仿佛又是为他说了一段笑话，让文和忍俊不禁，哄然而笑，“看来时至今日，你们果然还是不知自己所要面对的究竟是谁，究竟会有什么手段！”
“哦？难不成你区区一个教派，还能独自对抗整个大陆的修士不成！”林逸之迎着文和的轻视不断深入。
“我教苏教尊教导我们，万事万物只要找准关键，谅他再是凶恶的庞然大物，也将变得不堪一击！”文和激动道，“这一回，不仅教尊亲自动手，我们还将复活烛龙，还将引来更为强大的外援同盟！”
“复活烛龙？外援同盟？”林逸之细细琢磨，而后再想从文和口中问出更多关于复活烛龙以及外援同盟的信息，文和却开始闭口不谈，即使应武顾周二人再三以“极乐丹”或其他各种毒物相威胁，文和除了因此有些胆寒外，也依旧牙关紧咬再不发一言。
“不如今晚就先到这里吧。”看出今晚已经再难问到有用的信息，不过已然初步掌握了崇洛教的谋划和野心，也算是不小的收获，于是林逸之拉上苻出云，打算先行离开，留下顾周应武二人继续想方设法撬动邪教教徒的唇舌。
“师兄稍等。”随在林逸之身后已经迈出步子的苻出云仔细推敲了文和的言语之后，突然灵光乍现，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叫停林逸之，回身问向文和：“你说烛龙之祸是你们一手谋划，那么之后两年，武阳城中出现而又消失的烛龙遗物，是否也是你们所为？”
几番来往之后仍然保持沉默的文和听到苻出云发出此问，突然嘴角浮现诡异微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当然有我教参与，不过那所谓的烛龙遗物可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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