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南巡的队伍走的是水路，几十条大船浩浩荡荡入江，水中重影甚至盖过山影。
就这样，半个月时间过去，船只终于靠岸而停，只不过因为住处还没安置好，大部分人依然要住在船舱。
大概是坐船太久的原因，让沈音身体很不舒服，晚膳都没吃几口。
她原本想喝些酒把自己灌醉，这样才能没那么难受，可惜林泽不许。
林泽轻轻搂着她的肩膀，语气温柔：“我们去岸上走走？”
沈音答应了。
清冷月色下，两道人影依偎在一起，缓缓踏上岸。
呼吸到清新的空气，沈音难受的程度终于好了些，侧目问林泽：“你兄长知道我们俩的事吗？”
林泽平静道：“或许不知。”
沈音轻笑：“或许？”
林泽勾了勾唇：“他可能还以为我是太子一党的人。”
为了万无一失，瞒着沈家人他的立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沈音眨眨眼，幻想到好笑的画面，揶揄道：“哎呀，那你完了，估计我哥要砍你。”
林泽笑道：“这不有你拦着吗？”
然后把她搂得更紧。
等见到兄长，她还要帮兄长想办法，怎么从那个哑巴那里套出对平冤有用的线索。她这几日思绪不宁，也有这项因素在。
而与林泽这一聊，沈音顿时觉得这些紧张感通通消失了。
与此同时，裴贤正带着帝后和三皇子参观行宫。
尽管是黑夜，宫人们手里提的灯笼，依然照得出行宫内外的金碧辉煌。
红墙绿瓦，依山傍水。
几乎是一座完美的避暑山庄。
皇帝忍不住点头赞叹：“修得好啊……没想到短短两个月时间，就能改修成这样。”
皇后轻嗤一声，道：“陛下圣旨一下，我朝人才济济，什么东西造不出来？”
她既然已经彻底失宠失势，那就不必像以前那样端着架子跟他说话了。
皇帝果然脸色微变，别过头去，嘀咕道：“皇后，朕来江南可是为了你。”
皇后笑了笑，没作声。
为她？到底是为谁，他心里明明最清楚。
不就是为了自己能长生不老吗？
或许，他根本不愿让比他更年轻的儿子们接替他的皇位，所以才会让他们互相制衡。
皇帝没再理会皇后，而是对裴贤道：“行宫真的不错，很合朕的心意，朕该赏你。”
裴贤作揖道：“其实都是手下人的功劳，陛下要赏，就赏工匠们吧。”
＊
京城。
徐瑞英陪李氏和平哥儿，站在街边观礼。
今日，是京城陆家嫁嫡女的日子。
但并不是陆三娘和四皇子成婚，而是陆五娘要出嫁，而且要嫁的人也不是四皇子。
陆三娘回陆家的消息，甚至鲜为人知。
徐瑞英还是花钱打听了一番，才打听到这些消息的。
但说真的，他有点不敢相信，要娶陆家五娘的人，居然会是他的大哥。
李氏也不信，所以让徐瑞英带她来街上，看看那骑着高头大马迎娶大家闺秀的，是不是他的夫君。
可当李氏看见不远处新郎官的第一眼，就无助地抓住徐瑞英的臂膀，痛哭道：“怎么会这样，瑞英，我不相信……”
居然真的是他！
随即，徐瑞英也是脸色一白，愣了很久，长叹一口气。
徐瑞稷不止对李氏变了心，他是整个人都变了。
徐瑞英对徐瑞稷为太子卖命一事感到奇怪，便也找人打听过，大约拼凑出来原委。
他来京城赶考之后，受人赏识，被举荐到太子的视线里，然后就被权力与富贵蒙了心肠。
陆家发生了诸多变故，或许是为了与太子拉近关系，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结果就是要让徐瑞稷娶陆五娘为妻。
而徐瑞稷，居然答应了。
近距离瞧着曾经的夫君骑马而过，李氏顿时泪流满面，哽咽着对徐瑞英道：“瑞英……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让我和平哥儿住进徐宅了。”
原来，是怕被人知道他有家室啊！
李氏苦笑几声，蹲下来埋头痛哭，一旁的孩子无措地安慰着她。
徐瑞英也想好好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好像什么样的大道理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氏只是一个普通农妇，她不会懂那些文绉绉的大道理，她只知道丈夫是她和孩子的天，丈夫另娶，就等于天塌下来了。
徐瑞英微微俯身，目光坚定道：“嫂子，我会帮你问个明白！”
“瑞英，你要去做什么？”李氏抬起一双泪眼，惶恐地抓住他的袖子，“他们是达官显贵，根本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
这世道，贵人想欺负普通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这道理，李氏还是懂的。
徐瑞英边扶她起来，边道：“嫂子，千万不要这样想，达官显贵素来看重家族名誉，他们绝不会让女儿嫁给一个有妇之夫的！”
李氏急忙摇头：“不……不，那更不行，那样会害死他的！”
“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
徐瑞英理解李氏的不忍心，可她真不想看李氏母子就这样忍气吞声。
李氏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他从小饱读诗书，明事理晓大义，又怎能看着恩人受这般委屈？
哪怕京城已经没有他的亲人，他也照样可以靠自己……
徐瑞英暗暗握紧拳头。
＊
这一晚的徐宅，终于不再是一片清冷肃杀的景象。
宅门外放着一箱箱厚礼，身穿锦衣华服的贵族家眷们一一入内，徐瑞英混入其中。
有小厮拦住他，“公子你是？”
“我是新郎官的同窗，虽没有请帖，但我想我应该能来。”
小厮迟疑地打量对方几眼。
看模样，折扇翩翩，唇红齿白的，确实像是个书生。
“你且等着，小的去通报一声。”小厮转身进宅内。
徐瑞英却没有打算真的等着，很快就凭着人来人往，混入徐宅之内。
接下来，是要找到洞房的位置。
……
徐瑞英靠着一张俊秀和善的面孔，成功问到了徐宅洞房的位置，便提起下摆，小心翼翼踏入其中。
陆五娘还盖着喜帕，听见动静，轻声问：“夫君？”
徐瑞英站到她面前，干脆利落地取下她的喜帕，“陆姑娘，你不能嫁给徐瑞稷。”
陆五娘吓一跳，看清来人的模样之后，却慢慢放松警惕。
男人生得兰芝玉树，着一身蓝白衣裳，体态像是个世家公子，言行举止也并没有要轻薄她的意味。
陆五娘睁大眼睛打量他：“你是何人？我又为何要听你的？”
徐瑞英道：“在下认识徐瑞稷的妻儿，徐瑞稷如今是停妻再娶，姑娘若不想莫名做了继室，就应站出来说明一切！”
陆五娘紧紧看着他的双眼，直觉告诉她，这个陌生男人没有说谎。
毕竟徐瑞稷的年纪摆在那里，若是世家大族的公子，确实应该已经成家了。
半个月前，陆五娘差点要嫁给四皇子，这是她父亲的意思。
可她自己不想。
且不论皇室子弟是不是会三妻四妾，光是四皇子身涉夺储之争，这就已经够可怕了。
她要是当了四皇子妃，四皇子一旦夺储失败，那她也活不了。
她之前费尽心思把三姐带回来，就是怕这做皇妃的命运落到自己头上。
而她又到了许嫁的年纪……所以，她才选中了寒门出身的徐瑞稷。
陆五娘双手抓了下喜服，看着徐瑞英，无助地道：“可我已经与他拜了天地，而且这婚事是太子为媒……”
“拜个天地算什么，你跟谁都可以拜天地！关键是他停妻再娶，本就不合法，你们拜天地是不作数的！”
陆五娘惊呼一声，“那怎么办？”
徐瑞英沉默片刻，伸出手来，坚定道：“请陆姑娘跟我走。”
见陆五娘不为所动，徐瑞稷又道：“我们找机会将此事公之于众，相信世人会还姑娘一个公道，陆家也会理解姑娘。”
陆五娘其实不信世人和陆家会理解她。
三姐失踪的那段日子，她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总能听到世人在茶余饭后对三姐说三道四。
就算是陆家，在三姐回来之后，各种闲言碎语也是没少过。
不过，她之前也不懂三姐为什么放着四皇子妃不做，宁可离家出走，可此刻，倒有点理解了。
眼前这不知身份的公子目光灼灼，把陆五娘的脸颊看得一热，尤其是他说跟他走的时候，陆五娘瞬间心如小鹿乱撞。
陆五娘人生第一次知了羞，也是第一次离经叛道——
她将手放到他的手上，仿佛打算把自己的一生也交给他。
俊公子牵着她的手抿唇一笑，霎时星眸璀璨，深深印在了陆五娘心里。
新娘子突然逃婚，这对陆家又是一桩丑闻，然而次日街坊邻里们争相讨论的，却不是这件事。
出大事了。
而且是整个晋朝都要出事了。
三日前，北燕的一支商队在山海关失踪，北燕的军队以此为由入侵山海关。
好在山海关一直以来防备及时，将士们骁勇善战，暂时顶住了北燕军队的强攻。
可问题是，北燕的野心可不止于一个山海关啊……
此时皇帝不在京师，京师又离山海关不远，这突发的军情，让京师人人都心慌起来。
皇帝不在，坐镇京师的人就是太子。
可太子根本不敢发兵援北境。
这一次，北燕派了有八十万大军啊！守卫皇城的禁军有几个上过战场？而且禁军才几万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赵行宇自己需要保命。
这时候，江南还是一片繁荣景象，还没有人知道北边已经打起来，京城都已经岌岌可危了。
＊
苏州。
在一家客栈之中，沈音终于与兄长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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