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当晚，陆晁被放出狱。
他第一个去的地方不是陆府，而是二公主府。
然而，二公主在此之前已经签下和离书，他当时在牢里，也被狱卒押着签下了名。
按理，他现在已不是驸马，是不能再踏入公主府的。
可他发丝凌乱，雄壮的身体往府门前一站，那通身的杀气吓得守门的小厮半条命都没了。
“驸……驸马……您……”
“闪开！”陆晁伸手一推，小厮踉跄两步就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步入公主府。
赵秀瑶是在睡梦中被人掐醒的。
她睁开眼，看到陆晁那张狰狞的面孔，意识蓦然惊醒，挣扎着要掰开他的手指。
陆晁非但没有松开，还抬起另一只手在她脸上掌掴：“贱人，连你也敢轻贱我！”
“驸马住手！”
嬷嬷听见公主的呼救，从偏房内冲出来，推开陆晁。
赵秀瑶惊魂未定，强撑起上半身，看到嬷嬷挡在自己身前的宽大身影，忍不住鼻子一酸。
她总是被嬷嬷保护着，可如今是多事之秋，她只有自己站出来，才能保住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她是公主，这是她最重要、也是她唯一能利用的身份。
“陆晁，你要干什么？”赵秀瑶柳眉倒竖，“你知不知道擅闯公主府该当何罪？”
她歇斯底里地吼出声，声音嘶哑。
陆晁嘴角勾了勾，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该当何罪？我父亲为了救我，连太子都敢胁迫，公主又算什么厉害人物？”
赵秀瑶绕过嬷嬷，走到陆晁面前，唇齿发颤：“那你来这里是想干什么？挟持了太子，再来挟持我吗？”
“小郡主在哪儿？”
“你要干什么！”赵秀瑶惊呼。
这对赵秀瑶来说，是比自己被挟持还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是陆家的孙女！当然应该由陆家抚养！”
陆晁话音刚落，就只见房里突然有闯进来几个陌生的男子，不由分说就去偏房找小郡主。
……
一刻过去，陆晁找到小郡主，带着迅速这些男子离开，只留衣衫不整的赵秀瑶趴在老嬷嬷的尸体上，痛哭不止。
这是她第一次反抗陆晁，却以惨败告终。
公主府不是没有侍卫，只那些侍卫，身手远不如陆晁带的那些人，冲上来保护她时，那些侍卫不是重伤不起，就是一命呜呼。
嬷嬷则是为了抢回小郡主，被陆晁反手一道刺死的。
这时赵秀瑶才想明白……
原来陆晁带的那些人，是陆家豢养的死士，专干杀人的勾当。
赵秀瑶掩面而泣。
为什么父皇要把她嫁给陆晁，她好狠啊……
＊
次日，陆家。
陆渊山亲自送陆晁出征。
“保家卫国是我陆氏祖训，望吾儿谨记在心，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展现我陆氏男儿的骨气。”
陆渊山在城门前，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
附近围观的民众纷纷受其鼓舞，为陆晁摇手呐喊。
陆渊山回到陆府，四皇子已在正堂等他多时。
赵行知抿了口茶，似笑非笑：“陆当家真不打算考虑考虑本王的主意？”
陆渊山也笑笑，负手而立，答得果断：“北燕蛮夷与陆氏祖上有不共戴天之仇，陆某再挟势弄权，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赵行知的脸色骤然冷下来，颔首道：“好，但我要提醒陆当家的，你们还欠本王一个人。”
在正堂端茶倒水的丫鬟，退下后，把消息告诉了陆三娘。
原本已经安心待在陆家的陆三娘，这时候慌了神。
她双手轻覆于小腹之上，蹙着眉喃喃自语：“四殿下说的人肯定是我，这可怎么办？”
之前父亲要她吃药引产，她好不容易买通了那父亲派来的仆妇，装了几天憔悴的样子，才暂时保下腹中孩子。
她已不觉得自己在父亲心中有什么份量。
丫鬟眨眨眼：“小姐……最近京城来了位徐公子，在收府兵，据说是女子也可以，如若老爷真要把您交出去……奴婢可以带您去那儿。”
陆三娘一想到自己要拿着兵器与人对抗的画面，整张脸都吓白了：“府兵？这……不行吧？”
丫鬟叹了口气：“真要到了那时候，我们总不能真的和四皇子去北燕吧，当人府兵起码能留在中原。”
在十年前的乱世，北燕人常以屠杀中原人为乐，对中原女子，则更加过分。
就算四皇子有心护着她，在异域寄人篱下，也没法护得住她。
更何况，他身为皇子，连大晋都可以抛弃，又岂会在意一个与他有婚约的女子？
“再看看吧。”陆三娘道。
陆家挟持太子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赵天月是知道的，不过她想的是，起码陆渊山没有逼着太子逃离京城，也没有让陆氏子弟投靠北燕。
她虽讨厌陆家，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陆家到底还是看重名誉的，在城门前说的那番话，也着实鼓舞了不少民众，听说那些民众自发组织成一支队伍，会在北燕侵入家园时，自己抄起武器应付外敌。
然而半个月之后，赵天月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在与北燕八十万大军的对抗之中，陆晁做了唯一一个逃跑的将领。
军情传回京城，京城民意沸腾。
“四皇子和禁军统领都投敌了，陆家人也不知躲到了哪里去，留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吃苦，凭什么啊！”
“你说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有钱，跑哪儿都活得好。”
“呵，皇帝还跑到南方玩去了，你说他不会早就知道北燕要打我们吧？”
“嘘，少说两句吧！小心被人听见！”
酒楼里，类似的非议越来越多。
赵天月起初还想反驳，但如今却觉得说什么都是无力的。
不出三日，可能北燕的铁骑就要踏入京城了。
而江南那边，估计才收到四皇子投敌、陆晁被太子特赦、又在战场上逃跑的消息。
连夜偏逢屋漏雨。
宗室也没普通百姓想象得那么高枕无忧。
二公主赵秀瑶的尸体是在公主府的井里，被下人发现的。
赵天月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忙过去查看，便看到二姐脖子上明显的掐痕。
痕迹已经发紫，整个尸首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赵天月却还是忍着走上前，为二姐合上双眼。
赵天月的贴身宫女看到二公主的尸体，不禁后怕：“殿下，京城不能再留了……”
她想劝五公主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难。
但赵天月摇摇头，坚定道：“我哪儿都不去，就是死，也要待在京城。”
流亡的日子已经经历过一次，她实在不想经历第二回。
战报传到皇帝的手里，皇帝人还在江南。
这倒不是他不想回去，只是突然之间就病了，不得不留在苏州的行宫里。
“真是不孝子！”皇帝看到战报上说，四皇子带着禁军统领向北燕军队投诚，顿时气得面红耳赤。
林泽微微垂眸：“皇上，现在关键是，该怎么应对。”
他对京城的局势一点也不意外。
太子本来就是个容易受人摆布的，而四皇子一直以来深藏不露，为了大位而和北燕人合作，倒也像他的作风。
“三郎这几日没来见朕，这北方的战事他有什么看法？”皇帝稍稍平静些，视线移到林泽身上。
林泽沉默片刻，道：“不太清楚。”
他听得出来，皇帝的意思是让三皇子去北境，留自己在皇帝身边。
皇帝并不希望他们都去支援北方。
对于皇帝来说，江南也不是真的高枕无忧，大晋立国之初得罪的势力多了去了，保不齐就有余党要趁机刺杀他，他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守在身边。
很显然，皇帝相信林泽，胜过相信三皇子。
皇帝为掩饰心中所想，在林泽临走之际，他还道：“林爱卿，国事虽然要紧，可家事也不能耽搁……朕听说许家也在江南，既如此，那你也可以带着夫人去见见他们……”
“多谢陛下体恤，不过臣的老丈人他们一家忙着办学馆什么的，恐怕不便被臣打扰。”
林泽可不希望皇帝知道，他会和许家人见面。
不过，既然皇上这么信任他，那或许可以提一提三年前的那件事……
林泽早有准备，这会儿就把卷宗交给皇帝。
皇帝眼神一睨：“这是？”
……
看完后，皇帝抚着额头，神色为难，“这事先放一放。”
＊
林泽还没去找许家人，沈音和沈维却先去了。
两家人在苏州一家面馆里碰面。
因着许家主最近名声太盛，许家只有许世子一人过来。
只见许世子一身高领长袍，头戴黑色帷帽，走进面馆之时，他还一直拉着帽檐。
确认对面的人是沈家兄妹，他才谨慎地坐下。
沈维怔了怔：“我都没遮成这样，表哥你这有点太夸张了吧？”
许世子摇头：“不夸张，你们是不知道，现如今人人都想听我父亲讲学……”
“对了，案情禀报给陛下没有？”
提到这，沈维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道：“没有。”
虽然他能理解国事为重，但他是人，是人便难免有复杂的情绪。
他多希望北境之围，沈家也能为此出一份力。
可现实是，他们现在依然是逃犯。
许世子却没留意到这些，因为阳光太热，他还是把帷帽摘下：“听说南方调了不少兵力去北边，可我这心里总觉得有点慌。”
沈维蹙眉：“是啊，你们说海盗会不会……”
许世子想到祖父的经传里，写那些海盗对南方的侵袭程度，上岸之后侵袭沿海的家家户户，有财抢财，无财则抢人。
希望那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面，永远不要再发生。
沈音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海盗的消息，不会那么灵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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