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梦
丙幺幺做了一场梦。
月挂中天。
一缕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洒了室内一地。
门吱嘎一声，被从里面拉开。
“春儿？你要去何处？”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轻柔的呼唤。
一身素白淡雅的女子停住脚步，转身，朝他浅浅温柔一笑，“睡不着，趁着月光美，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吧。”
韦连聚穿好衣服。赶紧拿了披风，走上前贴心地披在她肩膀上，“小心染了风寒。”
杨白春葱白玉指轻轻覆盖在他手上，冲他温柔一笑，“嗯。”
韦连聚牵住她的手，动作温柔似水，似乎是在呵护一个易碎品一般。
二人肩并肩，漫步于月光之下，偶尔交谈两句。
走到一处亭子时，杨白春的目光突然被荷塘中央的白莲所吸引。
她停住脚步，目光怔怔地望着那朵白莲。
韦连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面上带了疑惑，“春儿，怎么了？”
杨白春思绪被拉回，朝韦连聚摇了摇头，温柔一笑，“没什么……”
“可是身体哪里不适？”韦连聚脸上露出了担忧。
杨白春瞧见他的神情，心里一暖。她轻轻搂住韦连聚，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大抵是犯困了，不碍事的。”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时日不多了。
自从诞下萌萌后，她的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弱，每一天都用各种昂贵的药吊着一口气。
她听到过韦连聚与大夫的谈话，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
刚知道时，她内心是很难过焦虑的。但好在韦连聚不离不弃，坚持守在床边照顾她。
那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她的心态逐渐平稳了下来。
因为是父母包办的婚姻，所以成亲以来她与韦连聚一直都是相敬如宾。
他们都是喜静的人，同样喜欢摆弄花花草草，作诗吟赋。
不知不觉中，就走进了对方的心里。
杨白春本以为她会和韦连聚白头偕老，但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美梦破碎。
韦连聚轻轻搂住怀中的人儿，内心一片酸涩。他强忍着悲伤，扯出一个笑容，“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嗯。”杨白春乖巧地点点头。
韦连聚打横抱起她，大步往回走。
在他们走后不久，一只老鹰扑哧着翅膀落到了亭子上，目光痴迷地盯着他们的方向……
冬至日。
杨白春生了一场大病。在这几天里，府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各地请来的大夫。
每一个踏出房门的，都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韦连聚站在房门外，捏紧拳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床上，躺着一脸虚弱的杨白春。
望着房门那抹自责身影，她眼角落下清泪。
半夜。
韦连聚从梦中惊醒，心中一阵阵惶恐不安。他抬头朝床上的人儿看过去。
烛光摇曳。
杨白春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眉眼恬静，似乎是熟睡了一般。
韦连聚用力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内心知道了什么，却不能接受。
……
没有人知道病重的韦大少奶奶是怎么熬过那个冬天的。
几乎每一个为她就诊的大夫，都认为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对于杨白春从鬼门关走一趟就回来，他们纷纷表示惊诧，但更多的是祝福。
府里的下人都感到奇怪。
因为自从大少奶奶那场大病后，大少爷似乎就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呆在房间里写诗作画，也不再管那些花花草草，让它们自行枯败。
因为大少爷不喜别人碰他的东西，所以下人们也不敢去帮花草浇水施肥。
而最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大少爷对大少奶奶的态度。
本应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一对。
现在他们看到的，只有大少爷对大少奶奶的冷淡。
而大少奶奶自从大病之后，对大少爷的感情更笃，甚至不顾病体，每日坚持为他做糕点……
下人们看得心疼，都为大少奶奶打抱不平。
但他们只是身份低微的下人，没资格管主人的事。
日复一日。
韦连聚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某一天过后，他就彻底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再出门了。
连老爷也懒得管他，自己跑去各地行商去了。
而二少爷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整体跑出去逛，也没在意。
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暗自产生各种猜测。
有一个小丫鬟无意间撞到杨白春惊慌失措地从房间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小丫鬟起了好奇心，往半掩房间里看了一眼，然后瞳孔瞬间放大……
次日，府里就消失了一个奴婢。
但没人在意，只当她偷偷溜走了——这种事常有，众人早就习以为常。
后面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失踪。
有时是乞丐，有时是寡妇，有时是书生。但失踪人员之中并无相同点。
他们大多是客居他乡的人，孤零零，无任何亲朋好友，自然就没多少人重视。
一日。
三岁的韦萌萌突然走丢，让府里乱了一阵。
韦萌萌自出生以来，就几乎没见到过娘亲——因为杨白春身体不好，常常染病，怕传染给她。于是一狠心，便将她交给奶妈来照顾。
但小小年纪的韦萌萌就有了鬼主意，她开始好奇自己的娘亲长什么样。
于是悄悄躲了起来，想让娘亲担心，然后就会来找她……
杨白春确实去找她了，但是找到的是一具小尸体。
她一手掐住一只刚成人形的小妖，微微蹙眉看着地上那具尸体，脸上一阵不耐烦。
啧，又给她惹麻烦。
杨白春手中拿出一颗黑色的小石块，指尖慢慢凝聚了妖力。
将韦萌萌的记忆全部注入小妖脑中，再强行让它化成了韦萌萌的模样……
一切都完成过后，她将“韦萌萌”抱了回去。
门吱嘎一声从外面被推开。
杨白春莲步轻移，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抚摸着韦连聚青紫的脖子，似是着魔了一般喃喃，“连聚，我马上就能复活你了……”
说完，将那颗黑色小石块塞进他嘴里。
夜半时分。
床上的韦连聚猛的睁开双眼，坐了起来。各种记忆充斥他的大脑，令他几乎濒临崩溃。
记忆中。
不起眼的角落里，温柔善良的女子给了饥肠辘辘的乞丐一包糕点。
在他欣喜地接过糕点时，腹部被猛地刺穿，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女子犯病，路过的寡妇好心将她扶进屋里休息，在刚转身的那一刻，心脏被刺穿。
……
韦连聚每时每刻都能回忆起各种被残忍杀死的场景，而那时的恐惧愤怒充斥在胸腔。
他夜夜噩梦。
而杨白春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贴心地照顾他。
无微不至。
看着她温柔的脸庞，韦连聚没有感动，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活的很累，生不如死。
于是他一次次选择自行了断。
然而不久以后，他又一次一次地被复活。他麻木地睁开双眼，看着杨白春笑靥如花。
脑中被杀死的真实经历又增多了。
“放过我好不好？不要再害人了。”
他不止一次恳求她，甚至跪了下去。
杨白春毫无波澜，只是温柔地扶起他，眼中情意绵绵，“这都是为了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啊。”
为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啊。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最终，他亲手将这份罪恶抹杀。
连同他自己。
到最后，连韦连聚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杨白春”。
一切埋于心底，不得而知。
梦的最后一个片段，是一位翩翩小少年，将落入捕妖网的一直老鹰救了下来。
他温柔地用手戳了戳老鹰的脑袋，眼中带笑，“好呆的鹰，这破网竟也能捉住你。”
说罢，放开它，“走吧，别再落入陷阱了哦，呆呆。”
自此，少年的每一个成长瞬间，都有一只呆呆在注视他……
＊
林欣韵累极，第一次睡的那么沉，吵都吵不醒。直至第二日，她才心满意足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一扭头，就看到一伙人站在床边注视着她。
林欣韵当即脸色窘迫，她看向唐文卿，用眼神询问，“你们怎么……”
“阿韵，你终于醒了。”唐文卿走上前，亲昵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剑眉微蹙，“你这一觉为何睡得如此沉？”
打斗声都没能吵醒，以前并未出现这种情况。莫不是身体出现了问题？
唐文卿内心担忧，于是也表现出来了。
若不是一群大夫都说她只是劳累过度，需要休息才会这样，唐文卿的眉头都能皱到夹死蚊子。
韦飞凌站在后面，面色纠结，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韦飞凌看着腻歪在一起的男女主，跟吃了柠檬一般——他也想和女侠腻歪……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禀报，说是丙幺幺醒了。
韦飞凌看着两人含情脉脉，别人完全插不进话的模样。叹息过后，决定自己先过去。
这边。
丙幺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整个人还处于懵逼状态。
她居然还没死？
就在她不可置信，陷入沉思之时，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丙幺幺被吓了一跳。她看向门口，只见一个人影大步冲了过来。
接着她的脑袋被狠狠按进胸膛里。
丙幺幺：？？？？
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丙幺幺只蒙了一秒钟，眼神顿时凶狠起来，挥出一拳直接将人打飞。
韦飞凌跌坐在地上，眼眶里有幸福的泪水在打转。他缠缠绵绵地盯着丙幺幺的脸，温柔地唤道，“女侠～”
丙幺幺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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