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大斯卡曼德先生离开了。
他来的时候出人意料，离开的时候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坦白说，我松了一口气。
嗅嗅还抱在我的肩膀上，伸爪推我的脸，想要引起我的注意，我把它扒了下来。
“抱歉…”我紧巴巴的说：“我忘记了，应该附加几条感应避让的魔咒。”
“不用在意。”纽特说。
“你还好么？”
他勉强笑了一下。
我看着他，有些担心。
其实大斯卡曼德先生很在乎弟弟，却又因为某种原因，处理不好家人的关系。
“我觉得斯卡曼德先生是真的想帮助我。”我把黏回身上的嗅嗅再次扒开来，说：“但显然，我表现的很差。”
“别这么想，每次见到我他就会变得暴躁。或许我也是。”纽特说：“忒修斯总是想把我抓回魔法部工作。他喜欢掌控全局，认为我该听他的。”
我小声说：“也许他这次只是想邀请你圣诞夜回家吃晚餐。”
“可是他晚餐的时候又会旧事重提。”
嗅嗅又一次扒住我的手腕，它爱我就像爱金子。我不再管它：“纽特，你真的还好么？”
“我很好。”他说。
但他始终没有看我。
我又想到了五年级时候的哈利，从那个时期开始，哈利饱受伏地魔灵魂碎片的折磨，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但是他不对人说，做噩梦这件事也是罗恩偷偷告诉我们的。直到我下定决心去问他，把他拉住，不让他逃避问题，哪怕他朝我发火。
我们是朋友。我对哈利说，你的一切我都可以承受，如果你独自痛苦，那么你的痛苦就会变成我们的痛苦，如果你分担痛苦，我们大家都会轻松。
那么你能用什么分担。哈利尖刻的问我，你能体会到我的所有感受么。
我用智慧分担。我用更大的声音说，我和赫敏可以在一分钟内想出你这辈子也想不到的好方法。
我们像两只蝎尾兽一样瞪着对方，搬出对方的缺点，开始互扔雪球。
最后因为扔不过他，我又气又疼，所以忍不住哭着蹲下来，哈利慌慌忙忙朝我跑过来，等他蹲下来，我用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恶狠狠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依旧是这么想的。
我爱我的朋友，期望他们天天开心。
“我期望我能帮得上忙。”我对纽特说：“不论是什么，能让你开心一点的。”
“没什么事，别担心。”他终于转过来，匆匆看了我一眼：“我只是希望忒修斯不要随便进我的箱子。”
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悄悄端详他的脸。
“可以的。”我说：“我之前就想过，不让神奇动物轻易的跑出去。我可以做一个辨认防盗机制，就像是古灵阁里的那种，只有被你允许以后，里面的才能出去，外面的才能进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看向了我，眨了下眼睛，突然又局促起来：什么？”
我有一点高兴他看向我。
“出入由你决定。”我笑起来，对他说：“这样的话，除你之外的人就无法进入箱子，动物们也不能离开箱子了。”
纽特温柔的望着我，像是在认真的听，又好像只是单纯的看着我。他伸手，轻轻的把嗅嗅从我脖子上拿下来。
“怎么了？”我注意到他皱起眉。
“嗅嗅抓到你的脖子。”纽特手指往上抬了抬，似乎想要碰一碰我的脖子：“它的爪子很尖利，玩闹的时候不太注意分寸。”
“是么？别在意，反正一会儿就好了。”
我继续告诉他我的思考方向：“我还能加入门钥匙设计，遇到魔咒攻击，箱子就会自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你觉得好么？”
我期待的看着他。
“好的。”他移开视线：“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你为我做了太多。”
他总是这样害羞。
“答应我永远别这样想。你为我做得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多更多。”我朝他笑：“因此你永远也不用感谢我。而且这本就是我喜欢做的事，为你去做，我只会更加开心。”
纽特又朝我看过来。
我说：“那么——给我一点你的血，好不好？”
“好的。”他轻轻说。
“但我没法立刻做好，这需要一点时间。”
“好的。”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好的。”纽特望着我。
好像不管我说什么，他都说好。
他总也不会拒绝我。以至于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的态度过于温顺，有点危险——被过度的纵容会很危险。所以我有时候也会因此紧张。
取了一点他掌心的血，又快速将伤口愈合。我握住纽特的手：“这就开始了。从现在起，我们不能松开手，一直到完成它。”
他好像没有想到这个，被我紧紧扣住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愣。
我注视着他，迅速的开始捕捉他的魔力回路。
“在发光对么？”我发现他直愣愣的看着我的眼睛，我解释：“因为我在看清你，每个人的魔力回路都不相同，我的眼睛能够看到它们。”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你的回路非常美，纽特，颜色就像你本人一样又清澈又温暖。”
也许纽特不习惯和别人亲密接触，而我一直握着他的手，所以他又开始紧张起来。
我注意到，他的手心都在发烫。
奇怪的，那些心跳声通过他的掌心，完好无损的传递到我的胸口，于是我的心脏也被带动着疯狂跳动起来。
这很糟糕。
这让我没法做精细的魔文解构。
我看不到美丽的回路，只能看到那双近在咫尺的褐绿色眼睛。
心跳猛地加快了。
“不要紧张。”我紧促的，渴望平复它：“你的心跳太快了，放轻松一点，我不会失误的。”
“抱歉、”纽特说。他侧开脸，挣开我的手，一下子站起来：“我想我今天大概没法完成它。”
“为什么？”心跳的压迫，我的语速头一回快过了我的大脑：“不是斯卡曼德先生的原因让你生气，而是因为我，让你感到紧张？”
纽特松开我的手，我却依旧感受到心脏处强烈的振动。
我只好看着他，希望他能给我解答。
而他也看着我，脸上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神情，他那一头蓬软的褐色头发，似乎也失去了自由和轻松。
也许他努力挽救了一下，然而被我看得终于妥协——亦或者放弃了什么，我不明白。
“我的哥哥发现了一些事，”他说。
我抬头看向他，他也看着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语气很沉，仿佛在花很大的力气说话。
我意识到他终于愿意告诉我关于他情绪变化的原因了。我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忒修斯发现我对你有超出友情的期待。”
纽特说。他的声音还是很温柔，很平静。
我茫然的看着他。
纽特看着我，无比认真的：“他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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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会这么蠢…
坐在地上，薇妮在边上对我咕咕叫。
我抱着膝盖像僵硬的石板一样往旁边倒，在地面上撞出闷响，薇妮受到惊吓，快速来到我身边，垂下脸观察我，并小心翼翼的张口咬住我的衣服领子，试图把我拉起来。
“不用了薇妮，”我小声说：“谢谢你，我想就这样躺一会。”
薇妮用头蹭了蹭我的脸，卧下来温柔的陪了我一会儿。
心跳的太快了，我分不清楚是慌乱还是别的什么。我的脑子从来没有这样不聪明过。
也许我有时候会比较迟钝，尽管迟钝这个词跟拉文克劳就像石头与天空一样没多大关系。
然而当我想清楚这一切，不得不承认，就像赫敏说得那样，我有时候比较粗神经。
我的青春期与同龄人相比，就像丢进汽水瓶子里的冰块。
他们是汽水，我是冰块。
他们冒泡喧嚣，我冷静观望。
然后觉得莫名其妙。
差不多从五年级开始，我悲哀的发现我周围的同学朋友们全部被躁动的荷尔蒙浸透了。哪怕全校最聪明的女孩子也不能幸免。
没错，说的是我的好朋友，赫敏·格兰杰。
我还记得罗恩很多次惹赫敏生气难过。比如他为了一只老鼠和赫敏吵架，比如三强争霸赛的舞会上，他对赫敏选择舞伴的讽刺。甚至他和拉文德当众接吻，我记得在周围一片欢呼声中赫敏的眼神。
我曾为此拒绝跟罗恩说话。
赫敏后来和罗恩在一起了。
这是怎么发生的，我不明白。
赫敏那么聪明博学，勤奋上进。罗恩一看就不怎么热心求知。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该说什么呢？如果是秋和迪戈里，我绝不会有此疑问。
如果因为罗恩的某些优秀品质——韦斯莱们总是相似的有趣，他们天生幽默，乐观勇敢，温暖友爱，就像他们的红头发一样。那么赫敏为什么不和乔治或者弗雷德在一起？因为她和罗恩相处最久？那为什么她能知道这是爱情，而不是亲情友情？
我太不明白了。
我开口询问他们，他们都取笑我。
他们都明白，我却搞不明白，这样的落差让我不安，甚至于怨愤。
那之后，所有给过我情书和告白的人，我都会跟他们好好聊一聊。
“珀尔。”赫敏为此找到我：“我听说你拒绝了很多人，把他们吓得跑出去大喊再也不敢跟拉文克劳的女生表白？”
“不是拒绝，我只是问他们为什么喜欢我，如果他们中有谁的答案令我满意，我就答应交往。”
赫敏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看我：“你是在用这种方法让他们放弃么？”
“不是。好吧，我确实不该这么对待他们，我只是想弄清楚，好像所有人都懂这个东西。”
赫敏摸我的头，像是在摸克鲁克山：“那么你的问题得到解答了么？”
“没有。但是我总结出一点。”
“哪一点？”
“比起爱情，友情和亲情对我来说更真实。”
全世界最好的赫敏歪着头看我，然后亲切的拍了拍我的脑袋。她对我说：“爱最不需要答案。当你遇到那个人，在某一个瞬间，你会突然觉得就是他了，这种感觉就是爱。”
“梅林啊，这根本不像是你说的话…听上去很像中了迷情剂。”我说。
她再次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后来没有想过这些无聊问题了，自从霍格沃兹保卫战以后，就更加没有想过。
直到跨越时间，来到七十七年前。
我焦虑不安的滚来滚去。
嗅嗅找过来爬到我脸上。
我把它拿下来，捏在手里：“我喜欢纽特么？”
它不挣扎，很难得，乌黑发亮的扣子眼湿润润的盯着我看。
我对它说：“我当然是喜欢，他的眼神总是包容又温暖，他的笑容总是感激又充满真诚。”
我既喜欢他的眼睛，又喜欢他的笑容，认为遇到他是梅林的恩赐。
但是，朋友和恋人是不同的。
我从前就搞不清。
我讨厌解决不了问题。
已经拖的够久了，我必须立刻马上弄清楚它。
于是我跑出去。嗅嗅掉下来。
我气喘吁吁的跑到那里，纽特正在工作。
我很喜欢看到别人认真工作的样子，那会让我感到时间的宝贵和学术的严谨。
我喜欢纽特认真工作的样子。并不介意多等待一会儿。
但是他看到我了，于是他放下工作。
“珀尔。”他原地待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一个幻觉，然后朝我走过来，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你还好么？”
声音是缓慢而平静的，充满包容的力量。
但我知道他在紧张，甚至莫名其妙的在自责愧疚。
我就是知道。
他看起来还想说点什么。
但我抢先开口，带着一点尚未恢复过来的呼吸：“我很好，我是跑过来的。”
我的语气自然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大概下意识想要走过来顺顺我的后背，可是看着我，他停顿的笑了一下：“为什么要跑？”
“因为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这种话我对他说了那么多次，我希望任何时候都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任何事情拖延都不会有好结果。我来给你答案。”
纽特的眼睛笔直看向我。
绿褐色，非常好看。
而我也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很近，面对面，纽特看上去似乎做好了某种准备，打算接受一切，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准备，他看起来有些哀伤，但他努力抹去这一点，并不躲避我的视线。
他乖顺、沉默，等待着我，像一只待宰的小羊。
“我需要再问几个问题，只花一点时间。”我看着他说：“不会打扰你工作。”
“好的。”果然，他说。
“我有很多没有告诉你的事。现在也没办法告诉你，你不介意么？”
“我不介意。”
“我的存在会改变你的很多事情，也许带给你麻烦，你不介意么？”
“不介意。”
他丝毫没犹豫。
“好的。”这回是我说。伸手搂住他脖子，迅速并且用力，让他毫无防备的朝我倾斜，甚至来不及看清他脸上任何表情。
我轻而易举的吻到他。
书上说，和喜欢的人接吻，会有明显区别于其它的感觉。
接吻不难，我很聪明。
我知道要稍微歪一歪头，不让自己的鼻子撞到他的鼻子。随即我意识到，亲吻会让人贴得很紧，从未有过的那种亲密，因此我闻到甘草、羊皮纸、龙血墨和白藓药剂的组合气味。我喜欢这个味道。
纽特的嘴唇干涩发凉，但是压磨之后很快就暖和湿润起来。就像他起初僵硬的身体，重新变得温暖和包容。
他小心翼翼的抱住我的肩膀，温度传递到我的皮肤上。我开始确定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心跳的很快，我们贴的很近，于是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更快。
“我喜欢你。”我没有拖延交卷，我破解了这个难题，浑身都轻松起来：“这是正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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