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宁池听到声音，回过头去。
这里已经是夜市街的尽头，摊贩和游人都很少，灯火阑珊。宁池看到谢杯衡正站在几步开外，他似乎是匆匆赶来，气息仍有些不稳，但目光却稳稳地落在宁池身上。
依稀的灯火在他的背后闪耀，忽明忽暗，那些人和物就此失焦，只映亮了眼前的这个人。
画面很美，美到宁池似乎忘了什么，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独独被眼前的这片灯火盛满。
“谢杯衡！”
宁池眉眼一弯，兴冲冲地作势朝那里跑去，刚走出没多远，身后杀猪般的惨叫一下子打破了这美好的场景。
“疼！大哥！松手！”
宁池懵懵地回过头，看到身后有个人跟个麻袋似的被他一连拖出了好几米远，他一回头就对上了那人生无可恋的眼神。
哦，他就说呢，好像忘了什么。
宁池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把你忘了。”
小偷：我￥……
“求你了大哥，快点带我去派出所吧！”小偷痛哭流涕：“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发誓！不然这只手今天就让你剁了！”
反正也快没知觉了，要它何用，剁了吧！
谢杯衡自然也听到了那人莫名其妙的话，只是视线依然直直地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捉奸”的次数一多，谢杯衡觉得自己坚强了不少，看到自己找了半天的人却和别的男人牵着手同游夜市，也依然能做到处变不惊，从容应对。
“怎么了？”
宁池本来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事，观察了半天，反而被谢杯衡弹了下额头。宁池顿时有了底气，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抓到小偷了。”
说罢，高举起和小偷相握的双手。
小偷：……倒也不必。
谢杯衡拧眉：“松手。”
“哦。”宁池听话地松了手。
小偷捧着颤抖的手，老泪纵横，看向谢杯衡的目光一下子灼热起来：“谢谢恩公！”
谢杯衡没理他，转而掏出一张湿巾，握着宁池的手细细擦干净，一边皱着眉说：“怎么什么人的手都去牵。”
宁池试图狡辩：“也没有什么人都……”
谢杯衡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宁池察觉到谢杯衡心情不是很愉快，一下噤了声。
过了好半天，他才挤出一声很轻的：“谢杯衡……”
“嗯？”谢杯衡将宁池的手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却也没松开，沉默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指尖不安分地在谢杯衡的掌心画了个圈，继而沿着掌心的纹路缓缓攀爬而上。
宁池握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声音又轻又软：“那我可以牵着你吗？”
似乎是怕谢杯衡不同意，宁池遥遥地指向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流：“你看，那里人这么多，我们会走散的。”
话音未落，宁池的手就被谢杯衡紧紧扣在了掌心。
“哦，那也没办法。”宽大的口罩遮住了谢杯衡带笑的嘴角：“行吧。”
一旁被遗忘已久的小偷笼着袖子，默默挪远了几步。
这是干嘛？演偶像剧？要不要这么黏黏糊糊的。
但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他的心里暗自给恩公竖了个大拇指。
真是个勇者。
派出所，宁池和谢杯衡刚做完笔录。小偷被拷在了一角，脸上却是逃出生天的庆幸。
警察同志亲切地握了握宁池的手：“感谢感谢，这人是个惯犯，我们找了他好多天了，没想到被你们抓到。”
宁池一脸欣喜：“哪里哪里，应该的，你们辛苦了。”
警察同志一直把他们俩送到派出所门口，宁池明显心情很好，一路叽里呱啦地和谢杯衡讲起了他和小偷相遇的前因后果。
讲到一半，宁池的手再次被谢杯衡握住。
谢杯衡十分自然地问：“饿吗？”
宁池：“有点。”
今天的谢杯衡似乎和往日很不一样，格外的好说话。他牢牢地牵着宁池的手，默不作声地带着宁池穿越熙熙攘攘的人潮。他们逆着人流穿行了一段距离，直到来到一间小店的门前。
“就是这里。”
这是一家苍蝇小馆，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里面摆着三张座椅。谢杯衡熟门熟路地带着宁池进去，在角落的位置上坐下。
“来了来了，随便坐！”
后厨的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是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女性，看上去很亲切。看到谢杯衡，她就笑道：“小谢来啦？”
看见一旁的宁池，她还有些惊讶，笑道：“从来没见你带过朋友来。”
谢杯衡摘下口罩：“方姨。”
被叫做方姨的女人连连应好，和宁池也打了招呼，点了菜，她就去后厨继续忙碌。
方姨走后，宁池问：“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谢杯衡拿过一个杯子擦干净，给宁池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小时候经常来。”
宁池一下就明白了，谢杯衡从小拍戏，这里又是影视基地，想来他经常在这附近生活。宁池几乎能想象到一个缩小版的谢杯衡，板着脸，坐在这家小馆子的角落埋头吃饭的样子。
这么想着，宁池突然笑了一下。
谢杯衡：“笑什么？”
宁池飞快摇头，喝了一口水当作掩饰，笑着问：“谢杯衡，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啊？”
谢杯衡像是一下想到了什么，久久没有出声，直到宁池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他才回过神来。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宁池：“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宁池没想到他会把问题抛回来，皱着眉思索了半天，迟迟没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也许连谢杯衡自己也没意识到，在等答案的时候，他的心跳突然跳得很快，他也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会这么期待另一个人的评价。
宁池犹疑了半天：“我也说不上来。”
谢杯衡垂下眼，倒也谈不上落寞，他早有猜测，反正肯定是说他冰冷，说他漠然，说他不近人情。
就在他不对这个答案抱任何希望时，宁池的回答终于姗姗来迟：
“虽然有时候有点凶，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大关心，但其实心很软。”
“你看，我总是给你惹麻烦，你本来可以不理我的，可你每次都来帮我。”
“我演不好戏，我闯祸了，我摔疼了哭了，你也会第一时间给我一个抱抱。”
“就连刚刚，你明明可以打电话告诉我你在哪里，让我自己过去，可你还是来找我了。”
“你不知道你有多好吗？”
屋外是喧嚣的人声，屋内的两人只隔了一张窄窄的餐桌。宁池笑着，对着愣在原地的谢杯衡展开双臂，一如他每次渴求拥抱时那样：
“谢杯衡，你有这么这么好。”
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谢杯衡看到那里面有光跃动，带着他的心脏一起跳跃。在那样的目光下，谢杯衡无处可逃。
“宁池，”谢杯衡声音低哑，“我没有……”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正在这时，后厨的帘子撩开，方姨端着刚炒好的菜走出来，谢杯衡的声音顺势消散于唇齿之间。
“嗯？什么？”宁池不明就里。
谢杯衡轻笑了一声：“没什么。”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这个小馆子虽然其貌不扬，味道确实不错，宁池埋头越吃越香，把方姨看得合不拢嘴。
她笑呵呵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就回了后厨，把空间留给他们。
谢杯衡吃了几口，放下了筷子。
宁池听到动静：“你不吃了吗？”
谢杯衡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刚刚……你和你经纪人说的话，我听到了。”
谢杯衡一路都没能放下之前在休息室听到的事，反倒是当事人宁池，没心没肺，就连现在听到谢杯衡的话，也依然不忘扒饭：“你都听到啦？”
谢杯衡：“嗯，抱歉。”
宁池：“没事啊。”
反正谢杯衡早就知道了，听到就听到吧。
宁池：“其实也没什么，我都已经跟他说好了，他不会说出去的。”
谢杯衡听到这话，目光一凛。
宁池果然是为了保守什么秘密，跟那个道具师暗中做了交易。
见谢杯衡一脸沉重，宁池还以为他在替自己担心：“没事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小周他人也挺好的。”
挺好？他都威胁你了！
谢杯衡想起宁池刚刚还连夸自己很好，那些话的可信度当下打了个折扣。
谢杯衡越吃越不是滋味，拧眉：“如果有必要，还是要采取法律手段。”
宁池扒饭的手一顿。
什么必要？什么法律手段？
不就是弄坏了一点道具，有这么严重吗？
有必要把他告上法庭？
宁池有点害怕：“还是别了吧……”
年纪轻轻的，他不想坐牢。
谢杯衡早就猜到宁池会心软。
“你要是不愿意……”谢杯衡注视着杯中的水面泛起的磷光，神情莫测：“你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
宁池觉得今天的谢杯衡怪怪的：“不用了，我可以。”
谢杯衡依然眉头紧锁，直到宁池拍着胸脯连连担保了好几遍，遇到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来跟他说，他才勉强作罢。
“这件事很复杂？”谢杯衡问。
宁池倒是答得很快：“你不是知道吗？”
谢杯衡一愣，他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宁池的秘密……
碗筷碰撞，谢杯衡忽然看向宁池：“你是指……”
——你喜欢我的事？
宁池茫然地点点头：“是啊。”
——我力气很大的事。
……
一直到从饭馆出来，谢杯衡都紧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宁池结完账，迅速跑到谢杯衡身边，大大方方地牵住了他的手，冲他一笑：“回去吗？”
谢杯衡迫使自己忽略异样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听起来足够平静：“嗯。”
他没有想到，宁池竟是因为喜欢他的事被人威胁。
可为什么呢？他喜欢得还不够明显吗？
他就这么傻？
谢杯衡心情复杂：“宁池，你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你自己就好。”
宁池微微错愕，谢杯衡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义无反顾地反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走吧。”
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不远处突然划过了一道闪光。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拿着相机的狗仔看着刚刚拍到的成果，嗤笑一声：
“妈的，总算让老子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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