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我这是在哪？好多桃树，我怎么坐在树枝上？
这里的场景好熟悉，我想起六年前的那个梦，只不过这次我不是躺在水面上醒来的。
许是应了我心所想，淙淙的水流声从前方传来。我跳下树枝，绕过三两棵桃树，真看到了那河流。
走近一看，河水清澈见底，河底的水草如同随风而起般自在飘扬，若不是河面上飘着落下的花瓣，还真和在岸上无差别。
我第一次做同一场景的梦，给我的感觉体验都真实得过分。
偶有一阵微风，吹过我的脸颊，鼻翼间满是淡淡的桃花香，抬手接过被微风吹落的花瓣，指尖细细揣摩花瓣上的经脉纹路，是那么清晰真实。
一直顺着河流的方向走，不知过了多久，头发上落满数不尽的花瓣，终于看到河流的尽头。
那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湖泊，我看不清它到底有多深，从这看湖底黝黑一片。像是藏着一块磁铁要把人吸进去似的，我不喜欢这种感觉，简单看了一眼就不敢再靠近了。
环顾四周才惊觉到这里一个生物都没有，没有虫鸣声，也没有风吹动树枝的摇晃声，我这才意识到除了河流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出现了。
甚至是就连河流的声音也在渐渐离我远去！我想要离开这里，我也这么做了。可当我转身原路返回时，那条河流不见了，连带着那片桃林，只留下一片漆黑。
一晃神我已悬浮在湖面上的空中，头一次这么仔细看着那黝黑的湖底，浑身颤抖。六年前那种窒息的恐惧再次向我袭来，这次先不说湖里会有什么，光是水就能淹死我。
直到身体坠落那一刻，我内心背景全是：我大抵是要完了！八个血红大字。
我想回到岸边，求生的本能让我想起我正在做梦。这不过是梦罢了，既然是梦，那就应该跟随我的意志来才对！
这样想着，我努力找回身体的控制权，果然随着我的意志飞回岸边。还没来得及高兴，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往下落，脚下哪是结实的土地，而是那黑漆漆的水！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下沉，眼前黑黝黝一片，我什么都看不见了。鼻腔吸入大量的水，气管难受的要命，像有人掐着我的脖子，呼吸不过来了。
窒息的感觉太真实了，肺部的疼痛难以忽略，我想这真的是梦吗？梦中能感受到痛苦吗？为什么还不醒来，我快死了啊。
或许是真的……我真的要死了。谁来救救我，谁来拉我一把……
我知道这不过是我的臆想罢了，根本没人来救我。
如果说别人临死前眼前会出现这辈子所经历的走马观花，那么我会看到什么呢？
因为哥哥，因为一句话，就被打得下不来床；就连我最好的朋友也背叛了我，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跟我玩了。
我知道我被孤立了，因为曾经最好的朋友将我抱怨哥哥的话说出去了。不过几句普普通通的话语，害我又被爸爸打了一顿，若不是最后哥哥出声拦着，我想他应该要把我打死。
那是我挨的最后一顿打，裤子衣服都染了血，就连妈妈给我擦药我都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就像现在一样，只想睡一觉，只有在梦中感受不到疼痛。大量的负面情绪扑面而来，一直压抑在心里的不满和委屈全部爆发出来了。
记忆尤为深刻，刻骨般一幕幕清晰摆在眼前。
每每回想我都会问自己一遍，爸爸妈妈爱我吗？以前我不知道，但在这之后我明白了或许是爱的，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只是他们对我的爱比不过对哥哥的爱而已。
那之后就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了，我只能坐在座位上看着她们簇拥在一起，时不时还会传来笑声。
我总是好奇她们在笑什么，能不能也跟我讲讲呢？
我也渐渐的不出门，除了去学校，其他时间要么待在家里的要么跟着父亲出去打猎要么就去刘奶奶家找她聊天。
自从哥哥都走后，爸爸妈妈也不再管着我，只要我不给他们惹事，任由我去了。我不喜欢他们，我知道他们也不喜欢我，包括哥哥。
或许死就是一种解脱呢？这么一想好像也不错。
“小姑娘，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多烦恼啊？”
是谁在说话？
“哼哼哼~莫要再睡了，快快起来吧，小姑娘。”
话音落下，耳边传来一声轻盈的铃铛声，身体暖意回流，痛苦不安的情绪渐渐平复。
再次睁眼时，我已经回到醒来的地方，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水流声。
正要去寻找说话的人，就看到一个人从一棵开满桃花的树枝跳下来，落在我身前。
我分不清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齐腰长发只用一条粉带绑着，身着粉衣手里还拿着一把竹扇。
一双桃花眼透露出丝丝笑意，双颊染上一点粉，薄唇唇角微微上挑，乍一看犹如桃花精般美艳又如懵懂少年般纯洁。
真漂亮，这还是人么？
我打量着他，他也在打量我。他应该是男的吧，毕竟他的声音不像女生那样娇柔。
他好像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忍不住大声笑着说：“哈哈哈，小姑娘你真可爱！我的确是男的，面貌嘛天生的，好多见过我的人也夸我好看！”
“那你是不是桃花变出来的呢？”我这样想也这样问出口了。
他则是摇摇头，挥扇笑着说：“非也，我只是路过，没想到在这遇见你，觉得惊奇不由打搅你做梦了。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又怎么来到这里了呢？”
“这不是我的梦吗？我之前也做过这样的梦。”我疑惑地问。
“梦？”他拿扇子抵着下巴沉思一会儿，又绕着我仔细打量起来：“难不成你之前也是梦到自己掉水里，然后遇到了我？”
我点头又摇头：“是掉水里了，不过很快我就醒来了，没遇见你。你怎么知道我掉水里了？”
“呦~看来你还挺聪明的。”他笑着拿扇子轻轻敲了敲我的头：“告诉你也无妨，因为我不是人，我只要我想我就能听到任何生物的心声，用你们的话讲我是所谓的妖魔鬼怪了，至于是哪一类我就不知道了。怎么样，这么一听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说完还做一个鬼脸，对咧出舌头。
他长得好，即便做夸张的鬼脸都是好看的，我忍不住笑出声，感慨一句：“可怕说不上，倒是漂亮的很。我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这样的话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很少有人主动和我说话，我很开心。”
说完，我怯生生的看着他，也不担心尴尬。只觉得可惜，要是能早点遇到他就好了。
他愣了一下，有些无奈的叹气：“怎么，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就敢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以后谁主动和你说话是不是也觉得对方好？”
我想了想，有些犹豫的点头：“是吧，我喜欢有人陪我说话，不管说什么我都喜欢。除了……”
哥哥。
“不好的事就不要多想，我一看见你也觉得相见恨晚，既然你对我有意不如交个朋友怎么样？以后你有空可以来找我玩，我自醒来后也很久没有和人这么畅快的说话了。”
“真的吗？”我有些不可思议，怕他反悔连忙自我介绍：“我叫巫灵糖，巫师的巫，灵活的灵，糖果的糖。这位哥哥你怎么称呼？”
“哈哈哈，我的年纪你喊我爷爷都绰绰有余咯，不过我们既然是朋友，你可以直称我的本名何素。”
我念了几遍他的名字：“何素？哪个何哪个素？”
何素：“嗯……无可奈何的何，朴素的素，你可得记住了。”
我心中默念几遍点头道：“自然！”
“你的姓氏倒是罕见，拗口许多。”何素一本正经的点评，沉思一会儿：“我倒是想到百年前听来的八卦，那正好就讲一个巫姓的男子和一位人鱼姑娘的爱恨情仇，那其中的弯绕可谓精彩。”
我不在意他说的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关注点全被那人鱼两字吸走了：“在稀少罕见的姓氏也会有人用，我们也就姓氏相同罢了。你倒是能说说这世间真的有人鱼吗？你见过人鱼吗？是不是人身鱼尾长得特别漂亮，唱歌特别好听？是不是……”
“停停停！打住打住！”何素用折扇压住我的嘴，我挺住嘴期待的看着他。
何素呼出一口气：“你这关注点抓的还真是犀利，至于你问的那些问题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纯血种的人鱼我没见过，他们早在万年前灭绝了。”
“万年？这么久吗？”我将信将疑问：“那你说的人鱼姑娘是怎么回事？”
“我说的是纯血种的人鱼灭绝了，可没说拥有人鱼血脉的人类灭绝。”何素笑着，也不卖关子继续说：“听过西方童话《小人鱼》的故事没？故事和它差不多，那些含有人鱼基因的人类就是纯血种人鱼与人类生下的孩子，这些孩子有些可以变成人鱼形态不惧海洋有些则和普通人类无差别。但因为是混血，这些孩子的后代也会有可能是人鱼或者人类，我们一般称他们为混血种。”
我算是明白了：“所以说，那个人鱼姑娘并不是纯血种的人鱼而是混血种咯，人鱼和人共同孕育后代听起来挺神奇的，不存在种族隔离吗？”
何素：“这我就不清楚。”
我：“那这些混血种是不是也特别漂亮？”
何素摆摆手：“哪能啊，和普通人一样，有丑有美。你敢信我还见过怕水的混血种呢！”
我瞬间失去对混血种的美好幻想：“那还真是可惜。”
何素突然做出神秘的表情，压着声道：“不过我所说的那个人鱼姑娘就不一样了。”
我的好奇心又上来了，配合他问：“说说？”
见我配合他又凑过来，压着声有生怕被人听见似的：“那时候距人鱼灭绝怎么说也有五万年的历史了，混血种也逐渐消失，早就没人鱼血脉之说，全被用基因代替了。这一换时间久了就没多少人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混血种了，我也以为人鱼真的灭绝了，直到那个人鱼姑娘的出现。”
我隐约猜到：“你用人鱼来形容她而不是混血种，我猜她的血统应该非常纯种，甚至可以化成人鱼是吗？”
何素夸赞点点头：“不错，那姑娘的容貌漂亮妖异，气质不凡，凡是看她一眼的人纷纷被她的容貌深深的吸引住，所以她常年配带丑陋面具以示众人，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实面貌。”
我心里忍不住吐槽，我知道她漂亮，但能不要这么敷衍的形容吗！我根本想象不出来。嘴上还是怂了：“你见过她的容貌？能具体点形容吗？”
“那当然，我们可是有过交情的！”何素骄傲挺着胸，随后又露出可惜神色，叹气道：“哎，人挺好的，可惜就可惜在遇人不淑，落了个悲剧。”
之前还说是听来的，没想到是自己身边朋友的事，我心里五味杂陈。
两人之间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最后我主动打破安慰道：“往好处想，她吃了亏记住教训，就能看清哪些人是好的哪些人是坏的。何素，你不用太难过。”
何素摇摇头，苦笑道：“哪还有下次啊，她早就那时候死了。说来也可怜，那么漂亮善良的孩子，在小的时候没了家人，长大后没没几个朋友，最后所谓爱人还成了杀害她的人的帮凶。到头来还是我去巫家夺回她的尸骨，为她下了葬。”
我满是惊诧，心中也不由得同情这个素未相识的人来，随后莫名气愤，带入我的朋友发生这样的事，我肯定第一个刀了那些人，不过这想法被我压抑在心里：“后来害她的让人怎么样了？”
何素面色也不太好，轻笑一声：“呵，还能怎么样，那男子的家族不仅没落了，人也差不多都死光了。”
我不敢置信打量着他：“你杀了他们？”
何素顿了几秒，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杀他们的人另有其人，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罢了，这样的结局不过是他们自作自受而已。”
自作自受吗？
这时我的额头又被弹一下，我连忙捂着额头，远离他，表示控诉。
何素收回手，继续做自己的仙子：“听到巫姓，甚至巫家的灭亡，你心里难道不同情他们的遭遇吗？”
我撇撇嘴说：“你也说了，这是他们自作自受，有什么值得同情的。而且，此巫家非彼巫家。”
“哈哈哈！你这么小，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哪来这么沉的心思，开心一点嘛！”何素一扫脸上的哀愁，大笑。
我没说什么，也跟着他笑了。
本以为不过是一场梦，可现在只希望这梦不要醒来。只是现在我的心跳的好快，也笑不出来了，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我知道我这是快要醒来了。
我心里再怎么焦急，也说不出话来。仅仅抓着何素的衣袖，想要将他的容貌记下来。
何素，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我还没好好和你道个别呢！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努力去分辨他说了什么。
是……有缘自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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