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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霜寒漫天(三)


我直挺挺坐起来,脑袋不知撞到什么东西,震得脑壳嗡嗡作响。一阵晕眩,重重倒下,这才察觉——后背完全没有潮湿坚硬的岩石触感,而是弹性十足的温暖舒适。

        “我在什么地方?”

        捂着撞起血包的额头,我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反倒是三郎与月饼重拳互搏、阿千与月饼极其相似的相貌、在子母穴月饼异化成蛇人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忽然,这些恐怖景象如同高温里逐渐融化的油画,沥沥啦啦汇成颜色肮脏的粘稠油浆,缓慢滴淌,在画布上诡异地形成了几行字——

        “身怀异血者,纵天赋异禀,非常人所能及,然不得善终。或暴毙、或妖变、或奇病,终无所治,为世人厌弃、惊怖。然其体内异血,于丹田处所结血丸,世称‘内丹’。或曰,‘服之可天地同寿、白日飞升’,为世人窥觎。故,异血者……”

        在长江底巨型青铜盘里找到的竹简里记录的残缺文字,又一次出现在我故意不去回忆的意识里。

        我甩了甩头,仿佛要把这段文字彻底甩出记忆,探手摸索着身边的事物。久居环境特有的熟悉感,让我确定——这是那辆陪伴我和月饼无数次诡异旅程的房车。

        此刻的我,正盖着羽绒被,躺在舒适的床上。我抬起双手,摸到缠绕在眼前的白布,解开后脑上的活扣,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略有些模糊,缓了一会儿才恢复视力。

        物品都摆放在熟悉的位置,车内无人,月饼不知所踪。想想昨晚惊心动魄的经历,如今却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颇有些“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触。

        看看窗外,阳光大亮,停车区挤满了各种型号的车辆。

        游客们兴高采烈地端着手机自拍、修图、发动态;举着手机架、脑门顶着摄像头做直播;商贩和游客勾心斗角的砍着价,都试图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获得最多的利益;孩子们蹦蹦跳跳,对风景区的景色视而不见,只是央求着父母买零食小吃、廉价玩具。

        寒山寺就在不远处庄严肃穆地俯视着熙熙攘攘的红尘十丈。

        人间众生,人间真实。

        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我的心里莫名浮起某种荒诞的奇妙感觉——昨晚发生的一切,难道是场酒醉后的长梦?可是身上还未愈合完全的伤痕,清晰地向我告知:“这一切不是梦!”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子母穴月饼异变”,确实是一场噩梦。

        一场身受重伤、精神状态虚弱,“竹简记载异血者”所带来的心理暗示,形成的异常真实的梦境。

        只不过,这个梦太真实恐怖,似乎不像是梦,而是某种神秘的预示。想起月饼异变的模样,我打了个哆嗦,点了根烟却没有吸,默默盯着冉冉升起的烟雾,变幻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造型。

        虽然没见到月饼,我倒不是很担心。既然能回到房车,伤口又包扎妥当,能做这事儿的除了月饼还有谁?

        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击败三郎、和“姐姐”又发生了什么?

        我仔细回忆,试图在某个不起眼的细节里,找出新的线索,推出“方旭东、李宴、三郎、阿千”和我们之间某种还未察觉的联系。

        可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凌乱。就像洗碗时不小心摔碎了图案异常精美的瓷盘,我要在拾起满地碎片,重新拼装修补。越是寻思,越觉得本来还挺清晰的思路,被搅成一团浆糊,涨得脑壳生疼。

        “他妈的,想这么多干嘛?!”我索性不想了,起身下床走向卫生间准备洗把脸清醒清醒,“月饼回来不就知道了么?”

        这么胡思乱想着,也没注意就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突然,我就像青蛙遇到蛇,怪叫着跳了起来,脑袋再次撞到车顶,“咚”地跌落,跪倒在地。张嘴刚迸出个“月”字,随即闪过一道白光,眼前一黑。

        “今儿这是撞了哪门子黄历,脑袋都快撞傻了。”昏迷前,我绝望地睁开眼使劲看了看,又立刻闭上眼,“这次是真死定了。”

        车厢正中央的半圆式真皮沙发,月饼、黑羽、小慧儿、杰克对我视而不见,悠闲地品着红酒。

        “我说月无华啊,看不出你对红酒还破有研究。”杰克晃悠着酒杯,欣赏着浅浅一层红色酒膜,顺着杯沿缓缓滑落,“这瓶出自法国波尔多红酒,起码窖藏了十年,口感醇厚、风味俱佳……”

        “是‘颇有研究’吧?”小慧儿“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酸不拉叽有啥好喝的?你这么一说,给我整不会了。”

        “哦……出发来姑苏前,南少侠顺手在拼多多买了几瓶红酒,摆酒柜里应景。”月饼扬扬眉毛,似笑非笑地瞄了我一眼,“六瓶一百二。”

        杰克翘着二郎腿一阵咳嗽,酒液像喷泉从嘴里喷出,呛得脸红脖子粗:“中国红酒制造水平这么精湛了?”

        黑羽把酒杯重重地拍在桌上,黑着脸一言不发从车门跳下,只听见锐利急促的破风声响起:“南晓楼,是男人就下来决斗吧!”

        我蜷在小板凳被无视了半天,本来心情就不爽,登时热血涌头,从背包里摸出瑞士军刀,准备下车玩命:“黑羽涉!你别没事儿找不痛快!我他妈的不小心看到月野洗澡,关你鸟事!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是姑苏!旁边就是南京!八十多年前,你祖宗干的啥事儿你心里没数么?你还嘚瑟起来了,敢找我单挑?我跟你说黑羽涉,今儿……小爷我不跟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这‘南’姓不要了,跟你姓‘黑’!”

        “八嘎!”车门闪过一道锐利的刀光,隐隐映出黑羽涉杀气腾腾的面庞,“南晓楼,做好受死的觉悟吧!”

        “下来就下来!”我前冲两步顿住脚,横着军刀色厉内荏,等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那三个人拉住我,“对!凭什么你让我下去我就下去?有本事你上来!”

        然而,所谓事与愿违,大抵如是——

        “一百块,我赌黑羽三招之内,斩南晓楼于刀下。”杰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建个群,红包转账。”

        “二百块,两招。”小慧儿来了兴致,抬手晃着手机,系在手腕的萨满手串‘叮叮’乱响,“杰克,愿赌服输,可不能扯犊子赖账。”

        “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有心思开玩笑。”

        月饼这句话,让我眼泪差点没掉出来,心说到底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关键时刻还是祖国同胞靠谱啊!

        “一千,黑羽,一刀,解决,南瓜。”

        月饼从牙缝里迸出的十个字、四个逗号、一个句号、一对引号,让我彻底绝望了……

        “两千块!我赌我自己赢!为国争光的时候到了!”我心一横,咬着牙,操刀冲下车,嘴里也没闲着,“古有关云长温酒斩华雄,今有南晓楼军刀捅鬼子!小慧儿,倒杯红酒,小爷去去就来!”

        月光下,我和黑羽怒目而视!

        忽然,黑羽冲我挤挤眼,努嘴对着不远处的那棵老树。

        我心领神会,瞪着挤在车窗嘻嘻哈哈看好戏的三个败类的脑袋,义正严词:“黑羽,今日一战,避无可避。我会用布条蒙住眼睛,只是不想见到自家兄弟的血,淌在我的刀尖。”

        黑羽的表情很滑稽,一副想笑又硬憋着不笑的模样,嘴角都笑抽抽了:“南晓楼,来吧!”

        “你们俩有完没完?”

        老树下,月野双手抱膝慵懒地坐着。简简单单的牛仔裤、白衬衫将完美的身材勾勒毫无瑕疵,束起的高马尾随着夜风轻拂,凌乱的发丝遮挡着吹弹可破的脸庞,似乎藏着整个宇宙般璀璨的星眸透着一丝歉意:“晓楼,胸口还疼么?方才,我没想到是你,下意识就……”

        一个多小时前,我昏头昏脑去卫生间洗脸,那曾想月野清衣正在洗澡,让我结结实实看了个通透。仓促间,月野从长发里抽出纸刀,要不是察觉及时,只是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估计我这会儿早就躺在医院缝针急救了。

        昏迷前,我肝胆俱裂地寻思:“我就说月饼什么时候有这么精致的包扎手法了?敢情是月野包的。日本阴阳师也太敬业了吧?洗澡还带着兵刃?”

        不过,黑羽和我演的这出苦肉计,倒是巧妙地化解我和月野的尴尬。

        这个该死的小鬼子黑羽涉,平时瞅着比钢筋还直,关键时刻情商还挺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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