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尘归尘，土归土
风轻轻，雨霖霖，青剑低啸吟，月色如银。
天下剑域真罡剑宗神山下，牧野之南通天河北岸，食尸鬼摇晃着肥胖的身躯在腐朽的树干上心满意足地嚎叫，贪婪的腐烂秃鹫没有吃饱的时候，挺着凸起的肚子在遍地尸骸间，舞动着那不祥的长喙。
阴霾的天穹下，一丝风也没有。森森的雾气从潮湿的大地升起，泛着死白的颜色。雾气缠绕盘旋着，在苍茫的大地上投下影影绰绰的阴影，逐渐翻过山冈，朝着冈下那无数具腐烂的躯体飘散过去。
战后的世界不是和平，荒凉、冷漠、凄凉、动荡、弱肉强食已经充斥在每一处角落。
这些躯体各自以扭曲的姿势呈现在雾气中，或蹲或跪，或伏在残破的马车上，或插在粗大的木藜上，还有的相互扶持屹立不倒，尽管彼此的刀剑都穿透了对方的身体。而更多的则陷在地里，和着血泥，再辨不分明。
就在此时，一两残破的马车从神山的雾气下缓缓驶出。马车“枝呀”着缓缓前进，一面色蜡黄的少年手持马鞭，坐在马车前打盹，车内一光头胖少年口水流了老长。一股寒彻尸骨的山风吹过，赶车少年打了个激灵，揉了揉眼皮耷拉的睡眼。迷惑的打量了四周，渐渐清醒。少年一巴掌打熟睡的胖小子头上。“罗汉，该干活了。”
胖胖的罗汉少年翻了个身，继续睡。突然一股浓重的尸臭直压面庞，罗汉一蹦，利落的跳起。睁眼一瞧，却是蜡黄少年提着半截腐烂的手臂在他眼前晃动。罗汉臭骂一声，“十方，作死啊，吓死你小爷了。”被唤作十方的少年也不生气，随手丢掉手臂，取出一块白布蒙在脸上，将厚厚的大衣用绳索裹了个结实，然后拍了拍**不知从何处捣弄出一双手套，将一双嫩白的手也藏了起来，却是为了阻挡尸气。“天色不早了，我是无所谓，月后宗门三年一度的玄祭大比武你可就赶不上呢！啧啧……”
胖罗汉打哈欠的手举到一半停了下来，又摸了摸光头将本就光亮的脑袋再涂上一层口水，似乎完全清醒，道：“臭小子，快干活，小爷的前程全在明天了，要是耽误了时间不能目睹雪沢香穂舞剑，看我不收拾你。”骂完利索的蒙起白布。
忙碌了一阵，两少年头发蓬乱，脸上白布以见脏污，身上本来青白的布衣已搅得满是泥水，背着几个麻布包袱。天地这么阴沉，他们却浑然不觉，头颈被细雨淋湿了，他们也懒得遮一下——因为他们实在没有闲工夫。
十方忙着在枯树下挖坑，偌大的葬坑已经够装百个人了，可是还不够。罗汉忙着将地上的冻殍残尸一具具翻起来，觅出残存的玉器、铁戒指等，统统装进包袱。运气好的话，还能在不起眼的包裹中翻出铜币、银币，这时他便会警惕地四下打量，顾不得血腥泥浆，塞到衣服最里面去。
他们二人本是真罡剑宗门下收尸人，剑器主杀戮，一将功成万骨枯，剑域的扬名也必是建立在无数血腥之上的。本来以他们二人的资质是入不得神山的，可是当代宗主雄材大略之余想及先辈创业，偶感杀戮过重会遗损真罡门未来的气运，顾特设安魂阁，从山下山村中选些身份质朴的幼童入山，干起了收尸人的勾当。但在十方看来，这完全是剑域顾及颜面，不想让山下白骨污了神山之名才设的分殿。
即使如此，能入得真罡剑宗也是大大的幸事，不说大陆之人听的真罡剑宗四字会敬仰崇拜，能入得宗门还不禁止他们修习斗气和剑技，这才是最大的福利。
只是身份高贵的真罡剑宗弟子眼下干的行当，颇让人怀疑他们是否是沙场的盗尸者了。然而他又不像普通盗尸人。地上到处是积满血雨的大坑，不知深浅。罗汉每翻完一具残骸，就拖到坑边，用力一脚踢进坑中。坑里尸体渐渐堆满，他的包袱也变得越发沉甸甸了。然后扯着嗓子干嚎一声：“十方，填土了。”又继续去捣弄另一个大坑。
十方在拖着疲惫的身躯，掏出一个铁铲，费力地铲土去掩埋尸堆。本就蜡黄的脸面，此时被腐臭的尸气一逼，立刻就惨白如纸了。
他们做这一切时动静其实挺大的，一具具残缺的尸体被他拖得满地扑腾。有时候还有数十只满头血污的乌鸦跟他较劲，干涩的惨叫一两里外也听得清楚，还得提防远处食尸鬼们来掏坟。
“呱——呱——”十方放下锄头，抬头望去，暮色里的森林只余下粗糙的剪影，早已辨不出寒鸦的所在，但他却像见到似的咧嘴一笑，道：“人吃兽，兽食人，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要打扰小爷做事，否则尸变了你连老巢也保不住。唉！”
十方扯下皮手套，搓了搓手往手心呵了口热气，在冻得有些麻木的脸上用力搓了几下。今日的活总算快完了。他这么想着，从包里取出一柄袖珍小木剑，剑上符文满布，月光一照偶尔还闪烁着银光。将袖珍小木剑放在手心而后站直了，他双手合十，嘴中默颂了一段晦涩难明的话语。
风卷起败叶，在一排排隆起的土丘周围盘旋，仿若游魂；寒鸦干涩的嚎叫此起彼伏，食尸鬼有些蠢蠢欲动，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十方不去管它们，这么多年跟它们打交道自然明白它们的脾性，别看这些家伙长得凶恶，其实胆小如鼠。
一片经文朗诵声凭空在这荒凉土地上响起，撼人心肺。
“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于后土，无需痛苦和哀伤，死亡是生命的循环，并无丝毫掩盖，虚伪，黑暗。身入轮回，不至于消失，不至于堕落。道不蔑视，引导汝等走上正义之道。生而有灭兮，常生常灭；常生常灭兮，何所何取；诸法无常兮，因缘所系。不若归去，不若归去！”最后一声发出，百多只寒鸦扑棱棱飞腾起来，从大片的坟头上一掠而过。远处食尸鬼仿佛受到莫大打击，惨嚎着连滚带爬滚出老远。腐物干涩的叫声远远传来，良久方息。
十方颂完经文，便将一柄柄小木剑分插在每一处坟头，震慑掏坟的食尸鬼。
做完这一些，十方似乎有些怅然，可是眼神淡淡的，也说不上如何介意。他望了一眼天际，不知何时已是云淡风清，一轮银月透过层层雾气也悄悄在树梢探出了半个头，便裂嘴一笑。那一刻额头上还有汗珠，晶莹如玉，少年更加显得质朴、灵动。
不知不觉间，罗汉胖胖的身旁已堆起四五个鼓鼓的包袱。再也无可用的空包袱，他只好停下手脚，看看身后高高的几堆死尸，再看看暮色四合的天，有些兴犹未尽地长出了一口气。
远处马车之上，十方摘下白布，从腰间取出一壶酒，咬下壶嘴，大口灌了大半，舒服的擦了擦嘴。然后将酒洒在一堆堆坟墓之前，嘴里还不时喝上一小口，嘀咕道：“好歹也为你等收尸一场，美酒当同饮，同饮，嘿嘿。”洒完最后一坟，便将酒壶高高扬起，高喊一声，“罗汉，接住。”
罗汉正数落着几枚铜币，听着这一声喊忙站了起来接住，身上铜币却洒了一地。他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只余下两三口而已，不由破口大骂道：“死小子，这么好的酒都拿去孝敬死人，只给小爷留这么点……”却禁不住酒香，两三口喝了干净，然后将酒壶随手一丢。低头一看满地的铜币，嘴里大声臭骂道：“十方，**你大爷！”
两少年挥汗将数柄遗落的钢枪抛在马车上，然后赶着老马回头任由它自己往回走，自己却钻进马车补觉去了。将睡不睡之际，十方抬头看了看，死白的雾气渐渐消散，只几座新坟在落日的余辉下渐生白光，似乎预示着来生的期望。
残破的马车依旧“嘎吱”不断，二人继续打盹，老马识途的朝着来时的路上前行。
@@@@@@
神山地脉，西接摩岭，东连巫峡，雄奇险峻，天下知名。山中道路又陡又狭，深沟巨壑，随处可见；其惊险之处，真个飞鸟难度，猿猱驻足。
时为九月，正是深秋季节，满山红枫似火，黄叶如蝶，一片斑斓景象。
崇山峻岭之中，但见一条鸟道，上依绝壁，下临深谷，若有若无，蜿蜒向南。一阵山风呼啸而过，掀起崖上枯藤，露出三个斑驳的暗红大字：“通真路”。其时空山寂寂，鸟息虫偃，泉流无声，绿衫摇曳，几只白鹤舞上九霄，真个人间仙境。相比山下沙场破败，真是一入地狱，一入天堂。
二人骑着木牛流马，沿崎岖山路进入大山深处。行了一程，道路渐趋险峻，顺着山势起伏不定，时而傍依绝壁，时而俯临深谷，时而在林莽中穿梭，时而在深谷中潜行，那破败的马车却行得又快又稳。摇晃的嘎吱声也越大，曾几度让人怀疑它会不会跑着跑着就散架了，但最终依旧完好无损，让不由连连称奇。
穿过深谷，遥见无数峰峦挺秀，夹着蜿蜒溪水。最高的一座峰峦就是神山真罡大殿，四围五座稍微低矮的山峰则是五行剑锋，以顶礼膜拜之势朝着神山。
林间小道上遥遥传来几句人语，在这空山之中回响，显得分外清晰。语声渐响，只见得两少年慵懒的身姿斜靠在马车上摇摇晃晃。
“十方，你说这次玄祭大比，天水阁的雪沢香穂能赢吗？”罗汉睡的没劲，淫心又起，不自觉的就想起了有“天水女神”之称的雪沢香穂。
十方摇晃着脑袋道：“没可能，清影远征大师兄的金系斗气在一年前就已经突破三重天朱天之境，一重天的境界不是靠量能弥补的。雪沢香穂的水系斗气虽然连绵不绝，也奈何不了金系斗气的锋锐。”
“呃，我的女神啊，好伤心，这次有要看她伤心落败的身影，什么时候才能不看到她不落败呀？”罗汉摸着光脑壳意想去了。十方嘴角溢出一丝坏笑道：“哼，有什么好伤心的，你难道不觉得美女伤心落魄的样子更有吸引力吗？”
罗汉小小的眼睛一亮，仿佛正在细细回味美人凄眉的模样，惊喜道：“嘿，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我到现在早忘了美人笑的模样，但那伤心的模样还记得清晰呀。哎，真想把女神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你说，清影远征大师兄怎么就下得起手，若是我，是怎也兴不起动手之心的。”
十方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但看他实在闷骚，便毫不犹豫道：“别想了，听说这这次大比之后，真锋阁就要替大师兄向天水阁提亲了，别人是金童玉女，你我是王八耗子，相差太远了。”
“哎，想想也不行麽？大师兄能突破的这么快，还不是仗着真锋阁不断的用灵药培养，那么多灵药，换做是我，一样做的很好。”罗汉满脸不忿道。
十方这次却没有做声。斗气的修炼非一日之功，资质、功法、灵药、机缘、悟性都不可或缺。但即使是功法、灵药一样不缺，也不见得能脱颖而出。
16977.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https://www.3zmwx.cc/files/article/html/4/4755/99986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3zmwx.cc。三掌门手机版阅读网址：wap.3zm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