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茫河、哨子哥与冥想课
周五早晨，天刚蒙蒙亮，王一便已醒来。
拉开窗帘擦擦窗户上的凝霜，窗外，点点星光照耀下的鹅毛大雪印入眼帘，王崇已经扛着大铁锹在除雪。
王崇穿着一身黑皮衣，穿着黑色的胶皮雨鞋，大雪不停地落下，铁锹也一锹锹落下，又挥起。
王一醒来时，在院子中央，已经有两个小雪堆了。
昨天后半夜雪又下了起来，而且愈下愈大，整个小湖村此时都好似盖了一层银霜，在漫天星光的照耀下更是闪闪发亮。
王一在被子中呆坐了片刻，便翻身起床，在衣柜中拿出一套绿色冬季运动服穿上，又穿了一双绿鞋，戴了只绿色的大号毡帽，活脱脱一只绿王八。
穿戴好后王一照照镜子，伸了个大懒腰便迈步出门去。
风雪天出门神仙也得低头，要不大雪就得灌你一脸一脖颈子，王一开门先被雪花扑了一脸，然后迅速低头去柴房拿了一把铁锹，跟爷爷一起除雪。
一黑一绿两个身影又忙活了半个小时，庭院中的积雪大部门已清理完毕，院子到大门口的雪都已扫到过道两边，院里的雪则在院子中央堆了四个雪堆。
这时崔芝芳已做好了早饭，便招呼二人用食。
小湖村每家每户，三餐之中的早餐几乎都一样，就是小米稠饭，每天如此，有时配着白萝卜凉菜，有时炒一个白菜，虽一年四季都如此，配菜也简单，倒是吃不腻的。
今天崔芝芳做的配菜是炒白菜，昨天王天贞送来的录音机里面放着诵经声，悠扬空灵。
王一一顿饭吃的津津有味，吃完还喝了一碗崔芝芳早已晾好的白糖水，每天早上崔芝芳都会晾这么一碗。
在王一家，白糖水有时候也叫“甜甜水。”因为小时候王一第一次吃到白糖的时候手舞足蹈，兴奋无比。李洛秋想要让王一记住这个味道，然后指着白糖对王一说：“甜，甜，”王一也跟着喊：“甜甜。”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王一对于白糖都是这样喊的，想吃白糖的时候也是喊：“甜甜”来索要。
后来崔芝芳每天早上都会给王一晾一碗甜甜水。
王一吃完后便戴上那顶绿色大毡帽出门向小湖学院而去了。
刚出大门，正巧看到王天贞从大柳树那边走过来，穿了一身纯白的羽绒服，几乎要跟大雪融为一体。
王一忍不住笑道：“你这昨天晚上一身黑，黑得看不见人，今天早上一身白，白得看不见人，你是在练习什么妖术？”
王天贞看到王一出来，本来正要笑着打招呼，听到这句话，笑容凝结在脸上，两只白鞋踩着雪看都不看王一地向前走去。
走到王一跟前，又好似气不过一样，一跺脚，一抬腿，已经是很踢起一片雪花，洒向王一。
王一躲闪不及，被扬起的雪花淋了一身，定睛一看王天贞脚前一小块地方竟然一片雪也没有了，好似都被刚刚王天贞一脚给踢在王一身上。
于是王一一边拍掉身上的雪一边怪叫道：“哎呦果然是全校第二，临阶七重，这是怎么办到的？虎子临阶五重我觉得已经很牛了，但是他好像还做不到你这样，神仙啊！”
王天贞笑道：“想学啊？叫我神仙姐姐我教你！”
王一道：“神仙姐姐！”
王天贞大笑三声，抬腿就跑。
王一大怒，在街边扫视片刻，抄起一根木棍就追。
二人一路追逐打闹，直至距离小湖学院尚有一里地时，已经能看到很多同学了。
这个地方有一片大湖，但是它的名字却不叫湖，叫河，全名叫“茫河”，据王一的多方考证（考证对象主要是王崇夫妇），是因为小湖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一条河道，那条河就叫“茫河”，后来茫河水干，仅有这个地方还留有一些茫河水，所以这片湖一直沿用了“茫河”的名字。
茫河水清澈见底，站在湖边能清楚地看到湖底的鹅卵石，偶尔还能看到几条小鱼游过，还有王八之类的。
但到底有多深这件事一直没有人知道，有一次有一队外来的探险队想要测湖水的深度，向小湖村大队申请了之后，便用工具制造了一根三十米长的探测测距仪，由两个探测队员穿上救生衣，乘小舟到了茫河中央后，将探测仪探下，直至探险队员的胳膊的没入在湖水中，探测器也没能到底，倒是能看到有几只王八在咬探测仪，后来测湖深的事情便很少有人提起了。
而王一听过王崇夫妇的无数次警告，不许靠近茫河，说茫河会吃人，是一个妖怪，后来才知道是怕王一贪玩掉进茫河，而且几乎所有小湖村的小孩基本都被“茫河会吃人”这句话警告过。
于是茫河虽然不是活物，但在小湖村是有一定的奇特地位的，是可以止小孩夜啼的角色。
但是凭借王一的理解，小湖村在茫河的河道里升起人烟，几乎可以说是小湖村的母亲河，所以他在年纪慢慢长大之后对于茫河更多的不是惧怕，而是一种亲近感。
这时王天贞跑在前方慢下了脚步，王一也放慢脚步，将木棍丢在茫河边上随处可见的垃圾桶内。
茫河边上是整个小湖村垃圾桶最多的地方，环湖每隔十米就有一个垃圾桶，因为茫河是禁止丢垃圾的，如果被逮到，大人罚款，小孩儿打屁。
王天贞于是回头对王一喊道：“慢死了，你别以为你穿一身绿就可以装乌龟了，能不能快点！”
王一道：“来了来了。”
于是王一紧跑两步跟上了王天贞，瞧瞧王天贞，又瞧瞧茫河，叹道：“虽然看了这么些年，但是茫河冬天都不结冰这件事我是怎么都想不透。”
王天贞哂笑道：“你想不透的事情可多着呢，啥都让你想清楚了那还得了？”
王一道：“你看前面那是谁？”
王天贞抬眼一看，前方大约二十米处俨然便是他们班长张旭。
张旭大概比王一高一个头，身高足有一米八七，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一头黑发朝后梳起，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此时正沿着茫河湖边的小路向学院的方向步行。
仿佛听到了二人的讨论，张旭回过头，对着二人招手致意，朗声道：“王一，天贞，早！”
二人齐声道：“早早早！”
张旭笑笑后见二人没有跟上来一起走的意思，便返身继续前行。
王一道：“王天贞，你脸红了。”
王天贞道：“王一，你放屁了。”
这时二人继续前行，忽听身后有口哨声，王一没有转身便已知道是谁。
全校能把口哨吹得这么令人想抽人的冲动的便只有他们班的哨子哥——李彦龙了。
李彦龙是转校生，他之前是在小湖村旁边的栋梁乡，栋梁学院上学的，后来由于吹口哨的恶习，上课的时候把一位男同学吹得小便失禁，课后便理所当然地遭到了一顿毒打，后来就转学到小湖学院了。
更惊奇的是转学到小湖学院之后，经胡重文等几位兵阶高重大佬判定，李彦龙的这项恶习竟然是一项罕见的声音系伴生天赋。
他可以通过吹口哨发出的声音来影响他人的情绪，甚至大脑精神，如果天生精神力比较弱的，就有可能被他一曲口哨吹到失禁。
而这项天赋只要稍加练习，便能在对战时取到意向不到的效果，不仅仅是催敌尿下这么简单。
所以来到小湖学院后院方只是让胡重文等人在正常教课之余着重再教导李彦龙控制他的声音系天赋能力，到现在李彦龙基本能控制自己是否要吹出那种想让人方便的哨音了，他也因此得了一个外号：“哨子李”。
而王一跟李彦龙关系还不错，一个是不能修行的废物，一个虽然天赋异禀，但是这个天赋有点惹人嫌，所以二人倒是互相不嫌弃，王一一般都叫他哨子哥。
这时李彦龙吹着口哨背着手，步幅夸张地走在了王一边上，朝王一挤眉弄眼地示意。
王一笑一笑，拍拍李彦龙的肩膀指了指王天贞笑道：“你说你喜欢她？”
李彦龙老实道：“不是，我是问你今天吃的是什么。”
王天贞扶额摆手道：“你们俩先聊，我先去教室了。”
说着便一溜烟消失在了人群中，跑没了踪影。
李彦龙促狭道：“是不是搅了你俩的兴致了？”
王一道：“是。”
于是李彦龙便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两人并肩前行。
片刻后便响起了口哨声。
这厮经过那顿毒打之后还是有点分寸的，在人多的地方学会收敛自己的能力了，此时吹出的口哨声听起来竟然还让人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王一奇道：“不错啊哨子哥，又跟娟哥学新谱子了？难得你的哨子听起来有种让人想继续听的感觉，以前我只想把你的嘴封上。”
李彦龙停嘴摆手道：“得了吧，可别喊娟哥了，上次钟老师给我上课的时候，我嘴一秃噜喊了一声娟哥，结果她让我连喊了一个小时，说是锻炼我的发音。”
王一惊道：“钟老师有这么狠吗？”
李彦龙摇头道：“其实也还好，你可别看娟哥平时只留个短发，她那是把另一半头发用发卡卡在头发里了，有一天下雨，我放学回家的路上发现有东西没带，返回去拿的路上看到娟哥正打一把伞出来，一开始差点没认出来，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长发美女，后来她叫我名字我才确认是她，你别说，她把头发放下来的时候，那模样，还挺带...嘶...”
这时一个身穿红色运动衣，身材高挑的短发女人出现在李彦龙身旁，并伸手揪住了李彦龙的耳朵，沉声道：“李彦龙？你刚刚说带什么？”
李彦龙颤声求饶道：“我错了钟老师，我说带饭，我带饭！”
钟娟道：“饭呢？”
李彦龙道：“路上吃了！”
钟娟道：“饭盒呢？”
李彦龙叫道：“我用手捧着吃的，吃完用雪洗手了，以后带饭一定用饭盒！”
钟娟这才松手，幽幽道：“今天你们胡老师有事，下午的实战课我来主持。”
说完越过二人大步向前走去。
王一叹道：“你完了。”
李彦龙叹道：“我知道。”
于是二人都不再说话，加快脚步向学校走去。
小湖学院一共分九年级，教学楼也是九层，几年级就对应几层，每层设有十个班级，分别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每个班相等对待，并无分别，班级自西向东排列，王一所在的六年级甲班教室位于教学楼六层，西边第一间。
王李二人到达时班里大部分同学也已经到齐，于是二人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教室一共十二行十二列，由下至上阶梯式排列，座位远则坐得高，并不影响听课。
教室满员可坐一百四十四人，但是每个班级一般编制为一百二十人，余下二十四个位置备用，所以一般最后两排是不坐人的。
有时候会把最后两排桌椅搬开，作演练之用。
王一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李彦龙则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就在王一身后。
于是二人分别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王一到座后不久，一身绿色运动服的陈娜也小跑着到了王一旁边的座位上，道了声早后便低头看书。
王一便翻看起了课桌里的课表。
小湖学院每天六节课，一节课两个小时，早上的课程第一节是早七点半到九点半，下课半个小时，第二节课从九点半到十一点半。十一点半放学，下午一点上课。
中间一个半小时学生可以选择去学校食堂吃饭或者回家吃，再或者学校门口中午也会有小摊位卖各种小吃，选择性比较多。
下午一点到三点是第一节课，下午第一节课后有一个小时的大扫除时间，各个班级将自己班级打扫完毕后还需要负责校园内各自划分的地方，一般来说很快可以完成，剩下的时间学生可以自由活动。
下午四点到六点是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学生即可回家，离家较远的学生一般都寄宿在教学楼后面的宿舍楼，因为是学院修建，建武帝国教育部出资的，所以很便宜，一年只要400块即可，但是必须是本校学生且在学院方圆十里内没有房产的学生方可申请，学校对此卡得相当严格，若有鱼目混珠者可能会面临劝退的惩罚。
李彦龙本来是可以申请宿舍房间的，不过他是选择寄宿在村民刘善存家。
倒也不是因为刘善存人好，只是因为刘善存是他舅舅，是他妈妈的亲哥哥。
刘善存家就在王一家出大门往西走，也就是往学校的方向走八百米左右的十字路口的第一家，再往前走二百米就到了村里的大队，而村里大队对面就是王一和王天贞买东西的供销社。
王一看到课程表上今天第一节应该是谢平凡老师的冥想课程，于是便静静等待老师到来。
几分钟后，上课铃响了，一个身穿黑色大风衣，身形略显单薄的中年男人迈步进了教室。
男人走到黑板前，敲敲黑板大声道：“同学们早上好，之前的理论知识你们已经听了无数遍，冥想你们也做了无数遍，相信大家都感觉无趣了，今天老师跟大家一起来体验一下关于冥想，更有趣的应用，请大家先放轻松！”
顿了顿，又沉声道：“请大家现在闭上眼睛。”
于是学生们纷纷依言闭上了眼睛。
王一依言闭上眼睛后突然感觉神识异常清明，刚感到惊奇，耳边便又传来谢平凡的声音：“不要感到惊奇，我刚刚用气把这件教室罩住了，现在大家保持心态平静，然后想象一下自己最大的愿望达成的画面，跟着画面去行动。”
王一听话照做，开始想象自己突然可以开始修炼，然后一天内突破到临阶八重，并且享受王天贞羡慕目光的情景。
正在这时，王一突然发现自己能感受到气的流动了，并且这股气在不停地壮大，陈娜突然给他道喜，祝贺他终于能修炼了，王天贞这时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并质问自己怎么突然临阶八重了，谢平凡老师也走到了他的座位跟前，眼神充满吃惊和赞赏地看着他。
王一这时心里感觉不对劲，于是猛然掐自己大腿，感到一阵剧痛后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任何变化，这才开始相信眼前的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自己一直不能修炼，今天想象一下突然就好了？
这真是...
太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能修炼了！我临阶八重了哈哈哈哈！”
此时，教室内。
“王一，快醒来！王一！”谢平凡站在王一面前，一手抵在王一额头，一手扶着王一肩膀，低声喝道。
旁边，陈娜，王天贞，范虎，李彦龙等等平时跟他关系不错的好友已经围了上来。
陈娜一脸紧张，两只手抓着谢平凡的风衣衣角，抿着嘴角目不转睛地盯着王一。
王天贞轻声不断呼唤着王一的姓名，一脸愁容。
范虎和李彦龙则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王一。
谢平凡叹道：“看来王一是因为平时心里藏着事情太多了，此时我骤然做这个引导，导致他心绪过于激荡，而在虚幻世界主观不愿意醒来了，这小子，是我疏忽了，没有考虑到他的情况，都让开，我给他用...”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这时教室里突然响起了模仿小鸟叫声的声音，众人寻找声音的源头，然后一百多张脸疑惑地看向王天贞。
只有王天贞在小声地，但又坚定地，一遍遍地呼唤着，这只有王一和她自己才知道的信号。
得，又疯一个。
这是众人此时的想法。
王一本来正在享受临阶八重的威风，但是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咕咕、咕咕”的声音，这让他对眼前的画面再次产生了怀疑。
是王天贞在喊？
可王天贞不是正在眼前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吗？
不对！
王一眼前画面渐渐破碎，重归黑暗。
而他耳边的咕咕声越来越明显，渐渐地也听到了谢平凡和其他同学的声音。
王一此时已经醒来，但他没有想好该说什么，汗也渐渐流了下来。
这次可丢了大人喽。
王一心里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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