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向阳而生
混沌之后便是一片虚无。
唐念手上的血镯终于有了一丝回应。
半空中出现了一条红线，隐入雾气中，陆向阳顺着红线的方向走，期间混沌之气又再次汇集，慢慢缠绕贴近红线。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一刻钟后陆向阳就到了红线的尽头。
靡艳妖娆的剧毒花朵竞相绽放，色泽五彩斑斓，这附近的白雾都被沾染上了毒气，只要呼入一点儿便能瞬间死亡，最中央有一条石板路，仅供一个人通过。
红线到这里就消失了，但却没有唐念的身影。
陆向阳从来都不喜欢弯弯绕绕，面对具有迷惑性的东西，简单粗暴的破局就完事儿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是小儿科。
指尖微动，他刚想迈步进去，石板路上就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唐念一眼就看到了陆向阳。
腕间的血镯微微发烫，走动间与瓷白的肌肤和勾人的红痣碰撞，似乎热到人心口去。
陆向阳已经恢复了原有的相貌，长身玉立，五官深邃俊美，暗红色的衣袍让他站在花朵尽头自有一股神秘和黑暗交织的魅力。
“师尊！”
唐念脚步微微加快，笑着朝他跑去。
少女笑靥如花，原本冷淡的眉眼在看他的那一刻迸发出欣喜，紫色衣摆在她身后晃动，百花齐放中，陆向阳眼中只有朝他跑来的人。
人比花娇。
她是独有的颜色。
离陆向阳还有三步远的距离时，唐念停下来，笑着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充满信任和依赖的话抚平了陆向阳的烦躁不安，他眉梢微挑，张开双臂。
唐念怔愣一瞬，抿抿嘴，看了他一眼，而后慢慢挪动步子。
令人心安的沉香涌入鼻尖，唐念轻轻将脸贴在他的胸口，恢复了人形，陆向阳的体温又变得冰冷。
陆向阳一手轻轻贴着她的后背，一手顺着她的头发，将人完全笼罩进他的范围。
他微微低下头，嗓音含着笑意：“嗯，找到我的小姑娘了。”
唐念抿嘴笑了下，紧了紧抱着他腰间的手。
“出来时周身怎么没有建立结界？”陆向阳松开她，看着那条花路：“这里连空气都是有毒的。”
渡劫期的肉身早已无坚不摧，即便是毒气对他们也没有影响，但唐念还只是金丹中期。
“哪里有毒气？”唐念惊讶道：“虽然花朵是有毒的，但我并未探查到空中也有毒素。”
陆向阳拧眉，后退一步，仔仔细细地瞧着唐念。
唐念也歪头看着他。
仅看外表，陆向阳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他道：“我用神识察看，你放松些。”
唐念乖乖照做。
强大的神识骤然铺展开，陆向阳瞧见唐念周身有一层淡淡的透明雾气，雾气中夹杂着一股金色的光芒，阻碍了空气中的毒素。
将这件事告诉唐念，瞧她透着惊讶的眼睛，他继续放出重磅炸弹：“这层雾气应该是混沌之气！”
混沌之气这一路居然一直在保护唐念。
唐念：“混沌之气？”
混沌之气诞生于鸿蒙灵宝，那无恙宫殿中的宝物一定就是还未择主化形的鸿蒙灵宝。
唐念终于知道为何初愿前世不顾一切也要独吞了。
鸿蒙灵宝是最高级别的宝物，由天地自然孕育而生，有些鸿蒙灵宝甚至凌驾于神器之上。
混沌之气与鸿蒙灵宝同脉同源，可为何混沌之气会保护她？
紧皱的眉心被冰凉的手指慢慢抚平，唐念仰头，陆向阳垂眸看着她道：“不用太过担忧，有我在。”
他既然敢向唐父承诺，就绝不会让唐念出事。
“顺其自然就好。”陆向阳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花路，随后牵着人转身往前走：“只要它有所求，便一定总出现，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唐念瞧着身前的那道背影。
重生以来，这道背影总是挡在她前面，给她安全感。
陆向阳对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有我在”，无论是在他们还未成为师徒时帮她废了初愿的修为，还是这次义无反顾陪她进上古秘境，他真的一直陪在她身边。
唐念眉眼弯了弯：“好。”
走出花路的范围后，面前的场景瞬间变换成刚刚进来的宫殿模样，殿内空无一人，空中写着八个字。
“需满八人，灵宝现世。”
陆向阳又变成了狐狸模样，跳到唐念怀里，一边等人齐一边问她：“你穿过花路时遇到了什么？”
“前半段很平静。”唐念边顺着狐狸雪白的毛发边回忆：“差不多走到一半的时候，再次出现了无数的分叉路，每条路都有不同名字，每条路花的种类也不再相同，有的路叫人生、修为、道心、喜乐，还有的叫绝境、嫉妒、愤怒。”
“那你选了哪条路？”
“不是自己来选。”唐念犹豫片刻，轻声道：“是宫殿自动帮我选择了‘人生’这条路。”
她曾经活过一回，几乎经历了上面所有的情感，前世以身献祭封印魔渊，她的道心也很坚固，至于修为，她本身就是万年难遇的天生灵体。
似乎，只有‘人生’这条路可以窥探她的内心。
“这件鸿蒙灵宝设置的考验可以重现一个人的过去。”唐念语气复杂道。
在‘人生’这条路上，她的灵魂被禁锢，一举一动只能重复过去的那些轨迹，但她意识却是清醒的。
她清醒地看着前世的自己与林席钰相遇，天真的自己是如何被他欺骗；看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从天之骄女被污蔑为破坏别人的第三者。
看着自初愿在修真大会上大显身手后，皇都是如何走向势弱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因为烦心她的事日渐衰老……看着自己被林席钰毫不犹豫地抛弃，一袭嫁衣落入魔渊。
大婚时景象历历在目，她的心仍旧不可避免的被触动，那些伤心和绝望如泉水喷涌瞬间淹没她。
在有人惊叫道“不好了，魔渊开启了”时，她甚至动了和林席钰、初愿同归于尽的心思。
可也就在那一刻，她的腕间微微发烫，眼中出现了一缕红线。
她想到了陆向阳。
还有人在等她。
身体的主动权也在那时回到了她手里。
她甩开了林席钰的手，第一时间冲到了魔渊入口，只有过了这最后一道考验，她才能彻底清醒。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林席钰居然也比前世先找到了她。
半空中的红线变得越来越清晰，紧紧缠绕在她的腕间，飞舞的黑发与红线交缠，此时她以身献祭魔渊的心态早已不同。
这次，她不再是一个人。
在最后一刻，她对不远处惊慌失措的人说：“林席钰，我不要你了。”
她彻底和过去告别了。
再睁开眼，她已经出现在花路的尽头，而路的尽头——
是治愈她的陆向阳。
“师尊，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唐念抱着狐狸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席地而坐。
陆向阳扒拉着她的血镯，闻言动作一顿，而后若无其事道：“不知道，估计随便起的。”
修真界对陆向阳的背景一向讳莫如深，似乎他是凭空出现的。
唐念敏感地察觉到陆向阳情绪不稳。
狐狸低头趴在她的胳膊上，耳朵软哒哒的垂着，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她的血镯。
有些低落。
唐念换了个姿势抱他，两手分别握住他的肩膀下面，将狐狸提起来和她对视，那双相似但又更漂亮狡黠的狐狸眼弯起。
“我觉得应该是向阳而生，代表着阳光、希望和所有美好的祝愿。”
少女眸色温柔，含着光，贴近狐狸的额间，轻声道：“就像我把师尊当作人生路上的一道光一样。”
若无陆向阳，也许再次重生的她会被仇恨和天道的重任折磨成另一个阴暗沉重的人，但因为遇见了陆向阳，她才能放下那些不美好的过去。
陆向阳像一道光照进了她破碎的人生中，让她重新将残缺的自己粘合起来。
甚至让她重新变回无忧无虑的自己。
唐念淡而轻的语调却重重落在陆向阳的心上，荡起涟漪。
他的名字……还有这一层含义吗？
原来他的存在对另一个人来说，也很重要。
收起锋利指甲的爪子，软绵绵的，不自知的收缩又放开，仿佛他急速跳动的心脏一样。
不断收缩。
再扩大。
隐隐有失衡的趋势。
半晌，陆向阳才开口，闷闷地说了声：“哦。”
“……”
狐狸的大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移开和她对视的目光，把头一偏，漆黑的眼珠骨碌骨碌的四处乱转，就是不看唐念。
唐念轻笑一声，重新将狐狸抱到怀里，狐狸立刻将脑袋往她胳膊处一钻，不抬头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耳朵后面的粉意。
两人都不再说话，没过多久，空气中出现细微的扭曲，许少洋凭空出现在殿内。
许少洋见到一人一狐狸，嘴一扁，泪眼汪汪地朝他们跑来，然后一下子就将唐念怀里中狐狸抢走，大声哭着：“狐大爷，我可想死你了！就差一点儿我就见不到你！还要失去我的雪岭青芽了！”
“……”
唐念刚想询问发生了何事，殿内再次有了波动。
下一瞬，初愿和西越几人出现在大殿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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