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道轮回
左手被对方钳制，地面凉得像冰。
眼睛更快适应黑暗的是陆予。
被单毕竟不似遮光窗帘，透入针孔罅隙的光线水一般相聚，如一层柔和的薄雾，但他依然能看清对方冷俊的五官。
周恒轩天生带着一秒入戏的天赋，而这种技巧能让对方也很快地进入状态。
天生的演员。
呼吸声相交。
陆予咬了咬牙，虽然身体处于劣势，但也不想被对方的气场压过去。他勾了勾扳机，被对方用手指卡着，纹丝不动。
他轻轻地咋舌。偏偏是条形的扳机，不然周恒轩手指也挤不进来，万幸的是周恒轩还没来得及戴上手套。
二者安静地对峙。
“手指不想骨折就拿出去。”陆予低声威胁道。
周恒轩轻笑，不语。
“你要是不怕夹着肉，我可要使劲了。”陆予眯了眯眼睛，“应该够疼的。”
周恒轩丝毫不动，离对方更近了一点，对着青年的耳廓呢喃道：“那你轻点，我怕痛。”
陆予顿时哑口无言。
……？
您的台词哪里怪怪的。
【不是，能不能也给我看看？？】
【有人吗，床单里面能按个摄像头吗？我缺这点流量吗？】
【我怎么感觉有辆车撵着我的脸呜呜地就开过去了。】
【谢谢大家，今天的裤裤就穿到这里啦~】
【我立刻穿上皇帝的新衣，或者说裤衩。】
【裤裤，飞飞~】
【安徒生：？】
【姐妹们，互联网真的没有你们在乎的人了吗，穿条裤子吧，秋裤也行啊，我怕你们着凉。】
周恒轩用了巧力，陆予挣了一下根本没法动弹，咬牙切齿道：“抱歉，我这人不懂温柔。”
周恒轩眼睛适应了弱光，距离嘴唇的一寸之下，青年的脖颈可能是被气得泛起一点红。他哑声道：“巧了，我也是。”
在告诉他吸血鬼淘汰患者的要求时，工作人员对他还说过一句。
——“毕竟直接咬的话还是太过了。”
那也就是说，咬下去也是在规则范围内的。
周恒轩心神不宁地垂眸，有一种不太好的冲动自心底喷薄欲出。委婉而言，就像是看到一只漂亮而自由的鸟，便想将其强硬地关入笼子里一般。
陆予对身上那人的心中所想丝毫不知，一注意到对方力气有些松懈，便立刻用腿缠上对方的，借力将水枪奋力挣出来。他手指灵活地将□□内扣，用拇指朝那人的颈项射出湖蓝色的颜料，与此同时长腿一抬，将布料迅疾地勾下。
又是晃眼的灯光，他这才发现自己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二者离得太近，陆予自己也被喷了些许颜料。
周恒轩抬起身子，一双眸子黑得暗无光芒，被刻意压抑的呼吸声显得他像一个真正的猎食者。
颜料顺着他锋利的下颚线滑过，血珠似的滴落到陆予的喉结上，又向侧方流下。青年的领口有些大，喉结微弱地上下动了一下。
鲜明的颜色对比刺痛了周恒轩的双眸，逐渐风干的颜料令他觉得颈侧的肌肤也在一起变得僵硬。
周恒轩伸手摁上对方的喉结，将天蓝色的颜料揩过，又干脆将喷溅状的天蓝色从青年白皙的颈项抹至肩膀的方向遮住刺目的肌肤。
手指险些没入领口时，手腕被猛地攥住。
周恒轩安静地抬眸，撞入陆予剔透的浅色眸子里。
“差不多可以了。”陆予警告道。
周恒轩的双眸这才恢复清明，那似笑非笑的、游刃有余的神情重新回到他俊俏的脸上。他慵懒地起身，用干净的手将陆予掉落的鞋子捡来放到对方的脚边。
陆予翻坐起身拍了拍灰尘，将鞋子穿好。
【嘿嘿，小予，领口，嘿嘿。】
【原来蓝色的颜料也能这么涩涩，谢谢谢谢。】
【卧槽，吓死我了，他俩怎么停顿那么久，我以为能直接在那do起来。】
【不是，能不能给个侧面镜头，别一直卡在上面的俯视图啊，啥都看不到！！】
【我缺那点流量吗？！我不缺流量，快点！节目组！！】
【没必要没必要，我提前说了，后面的姐妹们把海棠关上。】
【我直奔海——嗯？啊？（刹车）】
【没来得及刹车的我撞上前面姐妹的车尾。】
【连环撞jpg】
【我的裤裤呢？（撞）】
【直播间居然还没被锁（人间清醒）。】
【姐妹们别怕，我这就把那个清醒的敲昏。（举起长刀）放心吧，我用刀背。（帅气）】
【？？？】
工作人员自然也是不清楚被单下发生了什么，眼神在周恒轩和陆予之间摇摆。
周恒轩站起，伸了个小小的懒腰后才抬起手道：“我被淘汰了。”
工作人员注意到周恒轩没戴手套，点了点头，示意往淘汰室的方向走。
陆予牵住要离开的对方，无情地伸手：“手链留下。”
周恒轩看着对方的掌心叹笑一声，将手链摘下来，顺从地给对方扣上。
【天道轮回。】
【掠夺者终被掠夺（狗头）。】
【宴阳云在子频道直播间鼓起了掌。】
淘汰了周恒轩，视力回归，陆予的效率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他根本不在乎走廊上的血仆，灵活地钻来蹦去，一双长腿跑得飞快，工作人员根本捉不到。
余繁还在和医生成语接龙，余光瞥到一个身影唰地掠过去，后面跟了一串张牙舞爪的血仆，迷茫地歪了歪头。
【日，慢点，小予慢点，直播间残影了。】
【他是不是在倒着跑（幻视）。】
【动态模糊jpg】
【把密室逃脱玩成大逃亡，不愧是你，以一己之力带走所有血仆。】
陆予钻入药剂室打开衣柜翻找，拿到一瓶深紫色的小玻璃瓶，灵活地钻出工作人员的包围圈，冲向余繁所在之处。
余繁以庞大的词汇量赢了成语接龙，拿到线索的那一刻，一抹身影飞入房间内。他这次可算看清了气喘吁吁的、染满天蓝色颜料的人。
他聪明的大脑在恋综开始以来，第一次卡了壳：“陆、陆予？？”
陆予气喘着将药剂放到余繁旁边，抬起缠着手链的手道：“宴阳云淘汰了，本来和你是对链。”
“这么说，吸血鬼果然是周恒轩。”余繁看着对方的脖颈，颜料明显是被人用手抹开的。他见状大致想象到发生了什么，无奈地笑起，“所以，周恒轩果然去找你了。”
陆予耸耸肩，缓着气息，不语。
余繁注意到对方莫名喘得有点不自然，吸气的时候时而会断续着吸两次，间隔很短。
他眉头蹙起，走到陆予身后，沉声道：“你别动。”
陆予不明就里。
余繁抓着陆予的一条胳膊，俯身将耳朵贴到对方的背上，手下的肌肉明显绷紧，呼吸都停了一瞬，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哮鸣音。
陆予的声音有些踟躇地传来，呼吸声被故意压小、有些发颤：“……干什么？”
余繁松开对方，直起身摇摇头道：“抱歉，我还以为你有哮喘。你喘得有些厉害了。”
陆予笑起来：“哮喘可没法跑成这样。”
余繁顿了顿，回答道：“确实。我一堂姐有哮喘，看你喘得太厉害一时有些担心，是我神经过敏了，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哪有冒犯一说，心细向来是加分项。”陆予接过医生递来的一个红色细绒盒子，里面是一条设计精致的十字架状项链。
他将其递给余繁，未料对方已经戴上了一个，惊喜道：“这么快你就找到两条了？”
“嗯，这个是给你找的，想着这样一来我们两个行动能方便一些。”余繁浅笑道，“没想到你自己找到了药剂解除了限制。”
陆予不甚高兴地抿了抿嘴，一边走出房间，一边叹息道：“……我猜是周恒轩给我找到的。”
“周恒轩？”余繁意外地睁大眼睛，思考片刻，又点头道，“嗯，他是这种人。”
陆予慢下步伐，问对方道：“哪种人？”
“嗯——”余繁低吟一声，犹豫着用词回答道，“性格糟糕的反派吧。”
陆予听了忍俊不禁，追问道：“怎么个糟糕法？”
“说他性格糟糕不是说他没礼貌什么的。”余繁解释道，“只是说联合这个密室逃脱的情境，明明可以直接让你淘汰，偏要把束缚给你解开，哪怕让自己落得被淘汰的地步。他总是喜欢这种危险的刺激感，可能是因为天生胆子大吧。”
“不过他一直把这种倾向隐藏得很好，一点都不皮，将每一件事情做到极致，事业心很重的一个人。”余繁笑笑，“他知道该在什么场合做什么事情，老师们都认为他是最乖的那一批学生。虽然我猜——他那张脸就是一个最好的保护色。”
小的时候有婴儿肥，没长开的少年比现在要看着更柔和一点。周恒轩只要将嘴角向下一耷，眼睛不安地向上一抬，全校没有一个舍得凶他的老师。
同样，在被找茬的时候，下巴一抬、眼神一凛，便没有真的敢跟他横的小混混。
这样的孩子，便长成了日后的影帝，所谓“剧抛脸”的优秀演员。
陆予浅笑着走向三楼，问道：“你认识他多久了？”
“从初一持续到现在的缘分。”余繁走在后面，看着陆予脖子上的颜料，说，“我小学毕业就和家人北上了，和周恒轩是初一同班同学，直到大学都一起，专业不一样罢了。”
可余繁一直看不透、猜不准，真正的周恒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那人像是一辈子都活在各式各样的戏里，演绎着不一样的角色。
唯有在这次恋爱综艺，或者说面对陆予的时候，那种即将撕裂面具的模样，让余繁感到好奇又难忍不安。
周恒轩压抑了小半辈子的占有欲、控制欲和生人勿近的刺，想必是货真价实的。所谓厚积而薄发的道理对什么都是公平的，压抑久了的本性失去枷锁的瞬间，那也必将如海啸席卷般猛烈，一发而不可收拾。
所以，如果真的有一部小说存在，周恒轩不应当是主角。
——而是一个多面的、性格糟糕的反派。
余繁如是想道。
他们走出楼梯口，室内明亮的阳光打向前方的青年。陆予回过头，眼中是势在必得的笑意：“走吧，马上通关了。”
湖蓝与冷白，油画似的青年，明艳的色差让余繁眉头紧蹙。陆予喉结下被横向抹开的彩色痕迹，像是周恒轩的手在虚虚地掐紧青年纤细的脖子。
右眼皮不知为何突突地跳起，难以名状的焦急恰似毒药渗透他的胸腹。
于是，被控制了声带似的，他忍不住开口劝道。
“你离他远一点。”
“谁？”
“周恒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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