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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失子


“怀琛皇子于子时一刻薨逝。”凝香儿一字一句对桑琬道。

        上元佳节灯火满天当是举国欢庆,她唯一的爱子却在病痛中闭上了双眼。

        桑琬坐在床上像是呆住了毫无反应,或者说是怔愣在那里不敢相信,接着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气。

        “陛下节哀。”凝香儿跪伏在地道。

        节哀两个字像是刺激到了桑琬,她失态的怒吼道:“放肆!”

        “朕,朕的孩子得天护佑定能逢凶化吉。”

        桑琬说完这句话眼泪便夺眶而出,她捂着胸口再也承受不住的痛哭起来,外面的内侍宫女早就被遣走,没人会听见当今陛下的悲泣之声。

        桑琬哭够了伸手胡乱的擦去眼泪起身道:“更衣,去兴德宫。”

        孟南洄乍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不敢置信,他匆匆赶去看见李粲牢牢地抱着桑润不撒手,他怀中的孩子已经冰凉。

        “哥哥。”孟南洄轻声叫他。

        “你来了。”李粲见是孟南洄笑着招呼他坐下,“润儿睡着了咱们小声些。”

        李粲往日是多开朗的人万事不经心,如今竟自欺到疯癫起来。

        随行来的乐靖皇子掩面不忍再看,他退后几步转身往殿外去怕下一刻便要哭出声来,在门口正遇见了桑琬。

        “陛下……”桑珏行礼后不知道说什么。

        桑琬抬眼看他有些脆弱的开口:“哥哥。”

        桑珏早哭的眼眶通红强行咽下又要落泪的苦涩道:“陛下去看看阿粲吧,他抱着润儿怎么都不撒手。”

        李粲轻柔的哄着怀里的桑润,只当他睡着了一般。

        桑琬稳稳的走过去伸手道:“阿粲,把润儿给朕抱抱。”

        “陛下,润儿睡着了还是不要吵醒他了。”

        桑琬无情的打破他的幻想,“让润儿入土为安吧。”

        “不!润儿是睡着了,陛下……你信我润儿会醒的。”

        李粲的语调近乎凄厉,他不顾一切的骗自己希望他的孩子能够醒过来。

        “来人,把皇子抱走。”桑琬转过身狠心命令道。

        虽说内侍不能拉扯主子可这样的情况也没法子,李粲身边的贴身内侍硬着头皮上去想拉开李粲。

        “大胆,你们谁敢动本君,本君砍了他。”

        桑琬只好亲自去拉他,气力悬殊下桑润很快就被抱走了,李粲想要追过去被桑琬死死的摁在床上动弹不得。

        “谦妃,你该清醒了!”桑琬加重了语气喊他。

        听到这一句李粲放弃了挣扎,定定的看着桑琬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他说:“姐姐,我的孩子没了。”

        一声姐姐触动了桑琬的心,李粲教养于元昭皇后膝下和桑琬一起长大,他比桑琬的岁数小在嫁进东宫前一直叫她姐姐,李粲对桑琬是不同的他们是亲人。

        桑琬抱住他再一次哭出来,“阿粲,姐姐对不起你,是姐姐没有保护好润儿。”

        李粲突然嚎啕大哭,丧子之痛椎心泣血,他这时才真正的知道自己的孩子回不来了,那个叫自己父亲的孩子永远的睡去了。

        怀琛皇子的葬礼可以算得上空前绝后,葬礼规制直逼皇太女例,大宁开国以来没有哪个皇子的葬礼能如此盛大。

        皇上令大臣素服为怀琛皇子尽哀思,又亲自拟旨追封怀琛皇子纯哲二字,甚至将皇子的陵寝定在了帝陵之中,言道:“朕之怀琛未能长至及冠而嫁,今葬于母侧永受香火。”

        前朝大臣劝谏者重责罢官轻则庭杖,自此再无人敢轻言怀琛皇子丧仪之事。

        葬礼过后李粲彻底消沉下去,洛以朝害怕他出什么事干脆搬到了兴德宫住,皇上和温贵妃也默许了他的做法,毕竟现在的李粲真说不准会做出什么。

        孟南洄时常去探望只是李粲总不见他,或者说是他谁都不见,如果不是能每天看见他到门口来端饭就要怀疑他出事了。

        “哥哥昨天才来过,这么大的雪怎么又来了,哥哥得顾着身子啊。”洛以朝帮着把孟南洄的斗篷解下来道。

        孟南洄走到火炉边去暖手先问道:“谦妃今天怎么样?”

        洛以朝无奈的摇摇头,“老样子,不出来不许人进去,幸好三餐是照常吃的。”

        刚说完李粲身边的万里匆匆进门道:“昭仪,我们主子请您过去一见。”

        二人惊喜非常,李粲终于是松口见人了,洛以朝赶紧撑伞把孟南洄送进正殿。

        环顾殿内无人孟南洄便向里间走,帷帐上映出了李粲的身影。

        “南洄,你来陪我坐坐吧。”他撩开帷帐语调轻的像马上要飘走的风。

        多日不曾梳洗李粲披头散发的窝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吓人说一句形容枯槁不为过,孟南洄挨着他坐下道:“哥哥,您叫我来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粲极快的抬眼看他,而后半垂眼帘勾起一抹苦笑,“人人都劝我节哀让我宽心放下,你倒是不劝。”

        孟南洄低头抚摸了一下肚子,“哥哥心中之痛我不能感同身受,所以我不敢劝哥哥放下,焉知放下对哥哥来说不是更痛。”

        “南洄,你是这宫里最慈悲的人。”

        李粲意味不明的说道,他不理会孟南洄疑惑的目光,盘腿坐在床上带了丝笑意道:“上元节那天润儿向我要花灯,他难得精神起来,我高兴极了命人寻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还告诉他等他好了我带着他去看烟花,后来我的润儿就睡着了。”

        孟南洄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哥哥,不要再回想了。”

        丧子之痛难言停,但回想一次岂不是更伤一次。

        外头下的是晴雪,大太阳明晃晃的悬在天上,光从窗户里透过来照在李粲的脸上,那张脸半哭半笑半疯癫。

        “我为什么不想,我以后每天都要想,我儿死得冤枉尸身上瘢痕累累,我要牢牢地记住,来日一一的报复回去。”

        怀琛皇子之死皇上也是疑心的,大理寺和司正用尽办法的追查,但年后前朝事开始多起来前线粮草补给更是不能断,桑琬忙的分身乏术全权交给了她们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她私下里召孟南衣到太极殿,给了她帝令,“孟卿,帝令如朕亲临可掌生杀不问缘由,朕今日给了你是将怀琛皇子的真相一并托付,你明白吗?”

        孟南衣接过帝令敛裙叩拜道:“臣必查清真相不负陛下圣恩。”

        灯火摇曳桑琬站在案后,良久她开口,“孟卿,不要辜负一个丧子的母亲。”

        皇上开始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孟南洄和许述白的身上,殷勤垂询今日说少了什么第二日定会翻倍补上,但凡出行肯定是前呼后拥的跟着生怕出什么意外。

        开春后春耕是头等大事,桑琬亲自去郊外行耕耤礼亲蚕礼则由乐靖皇子代行,前线战报不断江南的事情有了眉目奏折雪花似的飘到案上,连日来桑琬是忙得头脚倒悬没有睡到两个时辰的时候,孟南衣那边她依旧催的急,最后是钟离镜看不下去了代着她料理不少政事,不然迟早要累坏了她。

        桑琬刚刚能喘口气,守在桓昭仪身边的奉圣舍人便急急的求见。

        事关桓昭仪凝香儿不敢怠慢立刻禀报上去,桑琬头疼得厉害但还是见了他。

        “阿叔,漏夜前来是有要事吗?”

        吕荣与是桑琬的奶父,他孩子半岁夭亡入宫后一心只为桑琬,所以桑琬登基时便封他奉圣舍人赏赐无数供他颐养天年。

        吕荣与长相端正无甚出挑年长又多了古板,他利落的跪下道:“陛下,小人在桓昭仪身边发现有人正要对皇嗣不利。”

        奶父在宫中多年看尽了明争暗斗他说有桑琬是信的。

        “阿叔,你先起来说。”桑琬把他扶到旁边的圆凳上。

        吕荣与很守规矩的再拜才起身,坐定后道:“陛下,桓昭仪身边有一个叫云春的是尚宫局分过来的,最近整天盯着昭仪的饮食但凡是端茶送点心的活计总抢着上,没事还偷偷摸摸地往外面溜达,多问他几句谎话扯得一个比一个玄乎,而且小人在昭仪的吃食里发现了缘碧花粉。”

        在女主天下后女子代代祈祷下男子的身体开始改变,他们开始出现能够孕育孩子的能力,随之一起改变的是男子的体力上的削弱,缘碧花可以让男子气力强健可服用此花的男子会逐渐终身不孕,怀胎时服用生下的孩子会状如妖魔。

        “桓昭容是否有碍?”桑琬担心的问他。

        吕荣与马上道:“发现的及时桓昭容并未吃下去。”

        桑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坐回御座上不住地揉着额角无力道:“朕知道后宫和睦是不可能的,前朝有理不完的政事朕闲下来的时间不多只想放松一小会儿,后宫那些个争风吃醋朕不愿意理会,但伤天害理朕绝不容忍。阿叔,你便料理了吧。”

        帝王君临天下,便当为天下计,桑琬哪怕是儿子死了都要照样上朝听政理事无暇伤心。

        “还有一事需要陛下定夺。”吕荣与心疼桑琬说的小心翼翼,“和云春接触的是观清宫。”

        桑琬不解,“阿叔既知道为何不早说?”

        吕荣与跪下肃拜道:“陛下,怀琛皇子薨逝与观清宫脱不了干系。”

        没等桑琬细问,凝香儿悄悄进殿呈上一份密报,“陛下,这是孟南衣大人递上来的。”

        密报不长言简意赅,桑琬看完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吓人,她冷冷的吩咐道:“商婕妤谋害皇嗣,致使纯哲怀琛皇子早亡,其罪万死难赎,着令赐死。”

        凝香儿一时愣住好不容易回过神,听桑琬又说道:“对外赐死,对内三千凌迟,拿最好的药吊着别叫他死的太早。”

        “主子!”青松焦急地高呼着跑进内室。

        高维州斥责他道:“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青松顾不得挨了骂急切道:“主子,陛下说您残害皇嗣害死了怀琛皇子要赐死您。”

        高维州慌了神,“你听谁说的?”

        “主子,陛下的圣旨已经发到尚宫局了。”

        “不,我没有,我不过是给他下药让他生病而已,他死不管我的事啊,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高维州开始言语错乱起来,起身往殿外冲结果被尚宫局的人拦住了。

        高维州不甘心地接着往外冲,“我是冤枉的我要见陛下,我是冤枉的!”

        回想起来他打通关节在怀琛皇子的饮食中下药,一路上顺得可怕,高维州确信他是被人利用了,他得告诉皇上,他不想死。

        司正女官当机立断把药给他灌下去,顷刻间高维州就晕过去了,女官叫人把高维州抬走,然后大声道:‘商婕妤殁。

        宣明宫里许述白不是很在乎的问道:“陛下是信了高维州下的手吗?”

        翼方笑道:“买通内侍,从宫外面买药下药哪一样不是商婕妤做的,怎么查都是他一个人的罪。”

        “也是,他那么蠢早死也是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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