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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清白


那样浓烈的颜色骤然出现使得满室生辉,她是皇上无论在哪里都是云端上的人。

        含元宫中众人呆愣愣的站着一时寂静无声,陛下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三日里她从不曾插手璟妃之事,为何现在来听区区后宫事。

        温贵妃环顾四下率先行礼,“臣夫恭迎陛下,陛下万安。”

        谦妃与璟妃紧随其后,其他妃嫔方如梦初醒的行礼道万安。

        桑琬抬手示意平身坐到了上首,温宴立刻躬身退下,他是不能和皇上平坐的。

        “不是要璟妃自证吗,快拿个椅子来好叫璟妃坐下慢慢说。”

        她不甚在乎的开口,还很有兴致的要了一杯香饮子让人摸不清她的态度。

        孟南洄没有任何犹豫的坐下了,延年被压上来伏在地上一言不发,温宴看向桑琬想请示她的意思,桑琬并不说话一副不管事的样子。

        温宴知道皇上这是来看热闹的,转头道,“璟妃,三日已到你查清楚了吗?”

        孟南洄微笑着点头,“臣夫今日就是分证明白。”

        他说的笃定而坦然,黎苏合低头去瞧茶碗纵使璟妃查出了什么他都是干干净净的。

        “延年,本君问你。”孟南洄声音冰冷道,“本君于何时何地,用什么样的好处来指使你去给黎美人下毒。”

        延年挨了打又被关了好几天不敢贸然开口,反应了一会才战战兢兢道:“您在未出月的时候叫小人去承明宫吩咐的,您说如果小人办成了这件事就赏小人金银无数再帮小人全家脱离奴籍。”

        听着是没什么不对的,作为下人求得大多就是这些了。

        孟南洄轻蔑一笑,“本君如何能手眼通天免了你在崔府的奴籍?”

        大宁律法规定凡卖身为奴者,除主人家递交官府消籍外别无他法脱籍,延年的话说的可笑。

        延年慌忙抬头复又重重的磕在地上,“小人句句属实,璟妃确是这般许诺小人的。”

        “本君倒不记得什么时候在承明宫见过你,还有你的家人前几天因为犯了事被崔府发卖到岭南去了。”

        岭南寒苦多瘴气,帝都离那里遥遥万里被卖过去的奴仆是不必当人对待的,如此哪还有命活。

        延年不住的对着孟南洄与桑琬磕头,流了血亦不在乎,苦苦哀求,“是小人鬼迷心窍想要陷害璟妃主子,是小人的错还请陛下主子能大发慈悲绕我一家老小啊。”

        他是听了崔言庭的话去诬陷璟妃的,他明明许了家中赎身从良荣华富贵的,延年不能攀扯崔府一味的叩首祈求,希望陛下或璟妃仁慈不要祸及他的家人。

        御前喧哗不成个体统,他很快被拖了下去。

        孟南洄转而去看站在黎苏合身边的水泽,“水泽,听说是你尝出了黎美人的糕点里有藤茵草?”

        阮辞喜爱黎苏合的品貌温柔,不由得出言道:“璟妃不问延年怎么问上了水泽,若不是他黎美人怕是早坏了身体。”

        孟南洄微微歪着头看他,一反平常的随和提了嗓音,“乐美人,本君在问水泽。”

        不管能否证明他的清白,他现在是璟妃陛下皇子的生父,阮辞知自己僭越了便闭口不言。

        “主子问话小人自当回答。”水泽道,“是我家主子把吃了一半的糕点赏给小人才让小人尝出来不对劲的。”

        “那黎美人吃了多少?”

        “主子吃的不多剩了大半盘。”

        “你确定吗?”

        “小人记得很清楚。”

        孟南洄问到了想问的不再多言叫了一声,“云乔。”

        云乔上前来干脆的跪下,“陛下,藤茵草生在民间虽然有毒却是毒性不大,以当日黎美人的病症要一次吃下七八斤的藤茵草。”

        这与水泽的回答正相矛盾,宫里的糕点小巧一盘点心怎么也到不了七八斤的地步。

        水泽反应极快的跪下辩白道:“是小人贪功在药量上骗了太医,但我家主子的确吃下了藤茵草。”

        李粲无所顾忌的笑出声,“如今宫里哪来这么多前言不搭后语的人,连说话的脑子都不长。”

        “黎美人是吃了什么导致吐血,延年又是听了谁的指使臣夫并不知晓,但是臣夫的清白请陛下决断。”孟南洄已经在大庭广众下说的明白,他相信桑琬是个圣明的皇帝。

        池君迁不能接受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他是最不怕闹大的,抢着开口道:“璟妃说得是什么啊,臣夫听得头晕,照您这样说到底是谁下的手?”

        英华宫里的四个人属池君迁最为难缠,横冲直撞无所顾忌,当初气得德嫔大病一场却没落到半点处罚,是个有心机的。

        孟南洄亲眼见过他是怎么闹事的,不愿和他多纠缠,“是谁下的手应该由司正去查,本君能证明清白便可,而且池美人你问本君的时候应行礼下拜。”

        宫里边是看位分的,池君迁不能回嘴依言行礼。

        孟南洄抬头望去桑琬也正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带着微小笑意目光可惜,在可惜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就像是看戏一样着自己与宫中的恶意抗衡,清冷的作壁上观。

        是了,她从来爱看热闹。

        孟南洄躬身朗声道:“请陛下圣断。”

        桑琬看够了很是随意的直起身,下了最后的决断,“璟妃所言足以证明他的清白,朕相信璟为人中正绝不会做下害人的事,所谓三日自证清白不过是为了堵住你们的嘴,真是宫中长日无聊嘴碎得很。”

        在场的人都低下了头,他们把流言传的沸反盈天不想陛下全看在眼里,众妃嫔向来自觉身份高贵却是做了跳梁小丑。

        温宴撩起袍子行云流水的跪下,以主理六宫的身份谢罪,“臣夫未能及时遏制流言统率妃嫔,请陛下责罚。”

        桑琬勤于前朝不爱管后宫的事,温宴御下宽和有失严厉今日闹到了桑琬面前他难辞其咎。

        为了配冠子桑琬换了珊瑚手串,上品的珊瑚颗颗红艳,戴在手上颇有皓腕凝霜雪的意味。

        她伸手扶起温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温宴是第一个嫁给她的人,自东宫相伴至今他们是有情分在的。

        “此乃人心不古,贵妃何错。”桑琬半点不怪温宴。

        “黎美人和崔美人有些失察了,皇子生父居然被两个内侍污蔑。”久久未出声的许述白开口道。

        他与孟南洄是宫里唯二生育的妃嫔,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黎苏合与崔言庭早在身边内侍认错时便跪下了,听此言把头低的更低了,陛下爱重穆睿皇子人尽皆知。

        “好了,把这两个人送到司正那里用刑什么时候说出真话再来回朕,黎美人和崔美人听信谗言着降为才人回宫自省,璟妃无端受辱当受六宫行参赔罪。”桑琬言简意赅的下了定论。

        目前能得六宫参拜的唯温贵妃一人,不想一场风波反倒使璟妃得此荣耀。

        凝香儿会意的扬声道:“行参!”

        除同在妃位的李粲许述白,所有人齐齐行了参拜大礼。

        黎苏合大病未愈受到降位的打击面色瞬时苍白如纸,艰难下拜后几乎站不起来还是阮辞身边的飞墨扶起来的。

        崔言庭面上淡淡的但是本就瘦弱的身体有些撑不住,行完礼便立刻离开了。

        没人知道崔言庭心中有多畅快,无论延年说了什么他都回不来了,纵使他没有办法万全摆脱崔家的控制可至少现在他甩掉了延年。

        玄和宫里他挥退内侍放肆大笑起来,愈笑愈悲凉,青州城里的云言庭被困在宫里了。

        “我本道子困红尘。”

        孟南洄回承明宫的路上重重的靠在云乔身上,刚刚他其实没有把握,桑琬的到来出乎他所预料,任他说得再好桑琬一句话是能定生死的。

        他从不敢赌皇上的心思。

        孟南洄的生辰在小满前一天,按规矩尚膳司会送银丝长寿面来祝寿,长平左等右等却不见尚膳司来人,他气的要去找说法被安远拦下了,他怕长平不够气势要自己去。

        出门正碰见了凝香儿,他慌忙行礼,“凝姑娘好。”

        凝香儿笑着让他不要多礼,“你这是去哪啊?”

        “今天是璟妃主子的生辰,尚膳司忘了送寿面,小人想着去取。”

        凝香儿听完明白这个机灵鬼是在给璟妃鸣不平,指着身后跟着的内侍道,“寿面就在食盒里,陛下亲自吩咐尚膳司做的叫我送来。”

        安远顿时喜笑颜开极为迅速的躬身道:“小人给凝姑娘引路。”

        这碗热气腾腾的面被摆到孟南洄面前,他惊讶道:“京城里怎么会有刀鱼面?”

        “朕知道你过生辰就叫人在暨阳捕来刀鱼给你做寿面。”桑琬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进门道。

        暨阳离京数千里之遥,耗费人力物力竟然是为了他的寿面,只为了区区一碗寿面。

        “臣夫,谢陛下恩典。”孟南洄整衣肃拜。

        “尝尝吧,等明年朕再好好给你办生辰。”

        桑琬笑着看他吃下面,轻声道一句,“祝朕的南洄,康乐久长。”

        承明宫外的墙边种着数排梨花,花瓣洋洋洒洒随风落下,花香飘散在承明宫的每个角落。

        光影从门窗照进来,映出桑琬眼似琉璃的清澈。

        忽然就生出了恨意意,酸涩的感觉从心里涌上来,明明她是一切恶意的缘由但也是自己温柔的妻主。

        桑琬拉着他兴奋道;“南洄,朕让教坊司重新谱曲作为生辰贺礼给你,你听听喜不喜欢。”

        桑琬请了柳梦洲来唱,凝香儿代她行谢宾礼,唱的是《蒹葭》。

        新谱的曲子不同从前的婉转,调子更为轻快简单如同情人间大胆热烈的表白。

        柳梦洲的声音清透的仿佛能穿过云彩去,歌中情意被她唱的真切,动人心弦。

        晚上桑琬在孟南洄的耳边轻声哼唱着,“蒹葭苍苍……”

        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此宛非琬,无论她唱多少遍都是改不了的。

        南园是大宁秦楼楚馆的聚集地,桃李花是南园最受瞩目的音坊,其中男子多妩媚风流不同于平常男子的清雅,特别是去年新捧出的花魁琴技绝佳冠绝京华。

        一柄描金挂银缠彩缯的团扇飘进了桃李花。

        门口的人惊喜道:“晴欢娘子来了!”

        团扇后一张新月般皎洁的脸庞露出来,如同寒夜星子的眼里含着飞扬风流的多情,她穿着齐胸襦裙用的全是织金料子,红衣黑裙耀眼非常,抬眼看过来端的美艳舒朗。

        鸨母早早迎上来,这位晴欢娘子可不是一般人,不仅是京城任家最年轻的家主还是承袭了爵位的定侯娘子,她外家楚国夫人府无后嗣得先帝应允百年之后由外孙女继承,身份如此贵重不怪鸨母热情非常。

        鸨母在前引领知道她不喜欢旁人随意近身,恰到好处的拿捏着距离笑容满面道:“晴欢娘子来的巧,我们这新唱的《蒹葭》是皇宫里的曲子。”

        她团扇轻摇兴致颇高,“怪不得最近市井坊间皆唱《蒹葭》,既如此请闻棠来给我弹吧。”

        “是。”

        她跟着鸨母到了专门留给她的清欢阁去等,不曾想看见了一身布衣的钟离镜,笑着叫她,“晴欢娘子好啊。”

        “不敢不敢,晴欢只是我在南园的别称,您叫我的本名任枝枝吧。”

        话虽这样说任枝枝依旧慵懒的坐着没有半分起身的意思。

        “枝枝?”

        “正是,枝繁叶茂的枝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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