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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世家


阮辞的死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妃位不过是给他性命的补偿,他平素独来独往没什么交好的人,那风光大葬后几乎没有人再提起他,宫里面死个人是极平常的事。

        崔言庭搬到七宝殿旁的阁子里日日祝祷不断,《太上救苦经》念了一遍又一遍只盼能为阮辞求得解脱,千锦池畔凶险非常阮辞却是真心护着他的,阮辞喜欢他性子谦和他以为不过泛泛之交,没想到生死面前他居然慌忙相救。

        他怎么折腾迎年是不拦着的,除了替崔府传话的时候他还是很像一个忠心下人的。

        “主子,药好了。”迎年按着时辰端来药亲眼看着崔言庭喝下。

        “夫人问您,陛下处置萧大人的事您为什么不及早告知。”

        侍奉崔言庭喝完药他微微弯腰姿态恭敬的为崔繁茵传话。

        崔言庭不理他自顾念经,迎年没有一丝不耐接着恭敬等待,生等着他念完了好几遍才开口,“陛下不与后宫谈及政事,更何况我是崔家人陛下终归是防范着的。”

        “夫人知道主子的难处,所以想让主子能进立政殿去侍奉陛下,也好叫夫人能更好的为陛下尽忠。”

        说的好听,崔言庭清楚崔繁茵是想他能借机揣测圣意,最好能看到奏章,他不傻若彻彻底底的沦为崔家傀儡来日就没有退路了。

        他笑得轻蔑好似听了个笑话,“陛下是下过令的,妃位之下无召不可靠近陛下寝殿。”

        迎年抬起了一直向下看的眼睛,目光凛凛的直视崔言庭,“主子,夫人的意思是您要不惜代价的晋升妃位。”

        崔言庭没有反对转过头拿起经书道:“我知道了。”

        迎年察觉出他的不情愿道:“主子,崔家荣耀您才会荣耀,您好好想想。”说罢躬身退出。

        崔言庭在袅袅香火中露出嘲讽的笑容,“一群疯子。”

        崔家一再受到打击,崔繁茵次次容忍最后实在忍不下去别院拜见族长。

        “大祖母,孙女向您问安。”崔繁茵隔着帘子叩拜行礼,崔云榭是清河崔氏的族长也是她祖母的亲姐姐,恭敬之外崔繁茵对她更有依赖。

        “你来不只是请安吧,繁茵你忍不下这口气了对不对?”崔云榭刚刚用过午膳悠闲的捧着茶盏品茗。

        崔繁茵是四十如许的人了保养得宜看着恍如刚满三十,她不解的开口“大祖母,萧兰溪是救不回来了,咱们步步相让陛下越来越得意,她对付咱们是越发肆无忌惮,难不成全盘忍下?”

        崔云榭慢慢地饮茶,仪态雍容没有一丝慌乱,待茶水饮尽方开口,“桑琬还是太年轻做事不留余地,你倒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没了萧兰溪萧家依旧是世家大族你要好生安抚,萧家人最是护短你干脆的舍了萧兰溪她们心中定会有怨。”

        “是,萧家那边我会注意的。”崔繁茵略略低头应答道,“还有宫里边传出消息来,祝家那个儿子对言庭动了杀心结果差点伤了陛下,被关起来了。”

        “找个机会送他上路,他知道的事不少,你不要总盯着后宫前朝才是你的地方,言庭的用处不在这些小事上。”

        提起前朝崔繁茵想起些不对,“大祖母,卫明月有些反常她几乎是不留情面的驳我的面子,世家同声同气她不会是想抛弃自家百年荣光只效忠皇室吧?”

        世家从小享受着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尊贵,崔繁茵很难相信会有人能狠下心舍弃。

        里间传来茶碗被轻轻放下的声音,崔云榭淡淡道:“卫家是出了个卫明月但后继无人,本家连着旁支没有几个入朝不说,除了中规中矩再无大才,卫明月是何等的聪明人,她是想用忠心换卫氏一族的未来。”

        “怪不得陛下说的话她金圭玉臬般捧着。”崔繁茵恍然道,“她真是不顾卫氏一族百年世家的傲气。”

        “她想退哪有那么容易咱们得给她提个醒。”崔云榭莞尔笑道而后有些疲惫的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派人去找你的。”

        “是,大祖母。”

        听她这样说崔繁茵放下心来躬身退步,日光穿透珠帘照过来反出丝丝银光,她清楚的看见崔云榭鬓边的白发,崔氏的族长崔家的主心骨已经老了。

        钟离镜携着本册子进了立政殿,书院建成重中之重便是院长,桑琬选了又选竟没有合意的。

        “陛下快看看,上次的大儒您不满意这回的呢?”

        桑琬翻开册子一页页看下去,依旧不满意,“王梓鸢朕是知道的,论学识是够了但太古板不懂变通,做老师是够了让她来做院长教出来的怕都是之乎者也的呆子。”

        “那,彭蔚如何?她为人和善最是擅言谈懂变通。”

        桑琬细细思量,“好是好,可她过于圆滑了如何能培养出忠贞之士?”

        钟离镜这下是彻底没人选了两手一摊,“我的陛下啊,你说说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桑琬歪着头看她,“阿镜,朕希望璧山书院能培养出忠君爱国的饱学之士,但更希望她们能学以致用造福百姓,璧山书院是和世家抗争的开始也是大宁培养未来栋梁的地方,所以璧山的院长要有识人之能容人之量,知晓事故却不融于事故。”

        从一开始桑琬就没有拿书院和世家硬碰的打算,那样精心的修建书院是做了传承下去的打算。

        “那,易清砚怎么样?”

        钟离镜试探的抬眼对上桑琬的眼神缓缓说出了个名字。

        易清砚这个名字但凡是读书人都如雷贯耳,出身贫寒艰难求学,坚信达者为师走遍天下学识广博风雅从容,最难的是仗剑四方通透且狂。

        桑琬想来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意外的问她,“不是说易清砚游历去了吗你找得到她?”

        她语气中带了些许得意,“臣不才,与她有忘年之交。”

        桑琬最不爱看她这傲气样子,随手丢了帕子过去,“德行!”

        长安殿作为后妃居所有着不相符的疏阔大气,孟南洄住进来后又添了些清幽,现在屋里铺着厚厚地西域棉毯散落着几只布老虎,趴着个肉乎乎的奶娃娃。

        安远和长平不放心小皇子,几乎是桑娢爬一步他们俩跟一步。

        “南洄,不出所料有人出手了。”李粲步履平稳的踏进内室说道。

        洛以朝的事当时怎么查都查不出什么孟南洄建议收手,为了彻底撇干净自己那个人定然会再有动作。

        孟南洄忙问道,“是谁?”

        李粲的表情变的有些奇怪,吞吞吐吐了半天,“是……谢才人。”

        随后的话他倒是说的顺畅,“以朝爱吃苦艾糕的事没几个人知道,谢才人有次来和光殿正赶上以朝再吃问了一句,以朝身边的没在意随口说了句以朝爱吃,云乔算了下药量约摸是那时以朝的糕点里加了三七粉,而且谢才人宫里的内侍和采买的人相识,他昨天悄悄去见采买的人还转头那人便出手阔绰起来了。”

        孟南洄没有说话,因为他清楚谢弋性子偏颇是可能做得出那些事的,可他不愿意相信。

        李粲不想逼他,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南洄,不如我们试他一试。”

        “怎么试?”

        “三天后的庆功宴是个好时机。”

        庆功宴定在珑华阁,这是陛下登基是修建的,每任宁朝帝王登基时都会在洛水离宫新添一处殿宇或楼阁,珑华之名是桑琬亲自写下,作为登基后第一次胜仗的庆功宴举办之地十分合适。

        珑华阁十分宽敞建造时窗户是活动的,夏日里将窗木摘下内外通透,桑琬命人在阁外摆了宴席,届时君臣将士一同宴饮庆祝。

        尚膳司大早上便开始忙碌,皇上亲自吩咐要叫边关将士们吃的尽兴开心要热酒热食,尚膳司为了确保符合圣令加急的准备食材等在开宴时出锅。

        孟南洄的妃位礼服是出月时做的现下有些宽松,长平沿着留下的暗线飞针走线,李粲等不及进来催促。

        “你快着些吧,陛下马上要起驾了。”

        “就来。”

        随着长平利落的缝完最后一针,孟南洄站起身发冠上的珠链轻轻摇晃着,妃位以上的发冠更加繁复两侧会有珠链垂下,幸而孟南洄从小仪态学的认真,昂首阔步的向外走,头上的珠链晃动幅度却不大,脚下走得快整个人也是稳的。

        珑华阁里妃嫔落座,远远的隔着朝中百官,阁外是此次立功的将士,大家低声闲聊着自得其乐。

        “陛下驾到!”女官洪亮的声音传过来。

        “恭迎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桑琬在这山呼万岁中落座,她看重这场庆功宴换上了庄重的纯白礼服戴了冕旒钗,按场合描了红妆只是额间花钿换成了朱砂,脸上粘着飞金说不出的天家威严。

        “今日齐聚是为我大宁将士凯旋祝捷,这第一杯敏郡王可不能推脱。”桑琬对着千若举起酒杯。

        千若躬身一礼痛快饮下,“这杯是臣向陛下贺喜,贺陛下边疆太平。”

        千若话说得漂亮很显然桑琬爱听,她难得在那么多人面前眉目间全是十足的笑意。

        百官们体察圣意好话不要钱的说,桑琬心情很有耐心的和她们推杯换盏,阁外的将士第一次面见陛下杵在那楞楞的,桑琬干脆把千若赶出去,“宴饮哪能不尽兴,将士们拘谨敏郡王先去陪着吧。”

        妃嫔们不敢去掺和,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闲聊,许述白冷清的面色上带了喜气,他妹妹立了军功亦在嘉奖之列。

        孟南洄心不在焉的吃了几筷子心里惦记着事便干坐着了。

        不多时悄悄离席的李粲回来了,附耳道:“我让人放了消息,宴上的东西除了差错陛下要查整个尚膳司。”

        谢弋听到消息一定会趁着庆功宴忙乱的时候清理证据,做了亏心事会怕鬼敲门的。

        “南洄,是谁做的马上便要分明了,你还要护着他吗?”

        “若真是他我不会拦着你。”孟南洄不再纠结是不是谢弋下的手了,是谁不重要以朝差点失去的孩子才是最无辜的。

        宴至酣时桑琬带着众人站在窗口,珑华阁的大片空地上架起了花棚,桑琬点头后有女官去传令灿若花树的铁花扬撒在空中,冲天而起散如流星,旁边烟花放得热闹还有耍龙灯的艺人卖力表演着,教坊的歌声穿透层层杂乱如同天际缥缈而来,世间繁华不外乎此。

        许述白看着众人簇拥着的桑琬,此间所有的拥有者,原来至高无上的只有帝王。

        “怪不得都说那是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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