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当街杀人
雪舲瞪了他一眼，不服气：“那么明显的不公平，你做神仙的怎么不管？”
“人间有自己的法则，我管不了。也不是你该管的。”苻融风轻云淡，一抬手，法术操控着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吵闹。
“我知道，她是青楼的，所以被打活该。”雪舲躲开了苻融递过来的肉，眯起了眼睛，“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骂坏女人，都爱叫狐狸精，我们做错了什么？人类自己犯下的错，为什么要我们背骂名。”
苻融一时间无言以对。
“你知道青楼？”他笑。
“知道。”雪舲高傲地抬起下巴，“我在人间待过很久，什么地方都去过。我知道那里面的女孩子有的是自甘堕落，有的是被人拐卖，还有的是家人犯了错被牵连。就是大家常说的官妓。我早年游历人间的时候救过这样一个女孩子。”
苻融没想到，雪舲不但知道，还曾经参与过。
“然后呢。”
“放她走了。”雪舲的故事结尾很平淡，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以人类的寿命，可能已经不在了。
她语气平淡，现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可是那件在他看来举手之劳的小事，拯救了一个女孩子的一生。
“啊啊啊！”雪舲忽然抽风大叫起来，“你能听懂我的话了？”
她才发现，从离开雪山之前它就能正常和苻融沟通了。
“和兽类沟通，本来就是神仙必备技能。”苻融轻描淡写。
“那之前为什么一直曲解我的意思？”雪舲回忆起最初和苻融艰难的沟通，委屈，“你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苻融没吭声，低眉思索故意和有意本质上的区别。
“你整我吗？”雪舲不肯就此放过他，跳上桌子咬着他的袖子，非磨着要个答案不可。
“杀人啦！”楼下又是一声猝不及防的尖叫，惊得雪舲脚下一空一跟头从桌子上栽下来。苻融先一步起身走到了窗前，打开窗子。雪舲跳到他肩膀上往楼下看。
人群已经散开，一个男人拿着刀子站在空地上，刀子上沾着殷红的血液，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地上横躺着一个女人，肚子上中了一刀，还没有死，哀嚎地向周围人求救。
然而围观的群众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没人反应过来。眼看着鲜血汩汩流出，生命渐渐流逝。
丈夫，杀了妻子？雪舲认出躺在地上的正是刚才盛气凌人的原配，从男人愤怒的咒骂里可以很轻易判断出身份。那个青楼女人呢？
雪舲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没找到人，收回目光想问苻融，眼光掠到对面楼上开合的窗前，目光陡然定住——那个单薄的青楼女子站在窗前，冷笑着看着楼下发生的命案。
那个不寒而栗的笑容，吓得雪舲狐狸毛都竖起来了。
最毒不过妇人心。雪舲猜测到了什么，下定论。从苻融肩膀上站起来，向前挪了一点想要跳下去先救被刺伤的人。
整个身体已经离开苻融呈下落的趋势，尾巴忽然一紧被一把抓住了，她嗷的一声尖叫回头便是一口，锋利的牙齿咬住了玉一样洁白的手臂。
看到是苻融的手臂之后心里即刻就后悔了，脑海里浮现了上回因为咬他差点崩掉牙齿的惨痛教训。已经无法住口，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锋利的牙齿没有遇到坚硬的阻隔，轻易地没入了皮肉，减速之后可以控制住的时候才触碰到了骨头。
鲜血迅速弥漫整个口腔，雪舲惊讶地抬起头，闯入视线的却是他平静的脸。他换了个姿势将它抱回来，放回到了窗框上，淡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没用的，人类的承受力，那刀已经是极限。”
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指了一个方向给它看，那儿站着扛着镰刀等着勾魂的家伙，死亡已经无法阻挡。
然而，雪舲关心的不是这个。它扭头扭头再扭头，终于看到了刚被它的牙齿慰问过的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他的表情则淡淡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可以自动愈合，所以才没石化护体吧。毕竟以它现在的状况，牙齿真的崩掉了，要花好几天恢复。而且无法吃东西，一定会闹得他不得安宁。是怕麻烦才这样的。
嗯。雪舲在心里这样认定。
吃完了饭，被雪舲碎碎念要求打包未来几天的量，以免他再睡过去它饿肚子。他依言，耐着性子点了许多它爱吃的饭菜做，等到准备好了，回来招呼它离开，却发现屋子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开着的窗扇在风中凌乱。
对面妓院的某间屋子里面，门窗紧闭光线昏暗，一个女人坐在床上仔细地擦拭着一块木牌，神情温柔。外面的那场血腥刚刚结束，她因为当事人的身份被老鸨子嫌弃晦气，摘下了牌子将她关进了屋子，不许她出门。
这样倒好，给了她足够的空间，让她可以想很多事情。
幽暗的房间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门窗紧闭，房间内的帐子无风摆动，烛光风中乱舞，时明时暗跳跃出一片阴气十足的惊悚。有呜咽的声音伴随着风响起，轻轻的轻轻的，找不到出处，仿佛在楼下，仿佛在身后，仿佛在心底。
发呆中的女子被惊吓到，四处张望了一阵没看到什么，忽然镇定起来，大笑：“活着我都不怕你，还会怕死了的鬼吗？”
她的目光陡然定在纱帐的方向，整个身体扑了过去，面目狰狞:“出来啊，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一道白色的光忽然从纱帐后面打出来，正中她的胸口，她的身体被弹开，仰面倒在了地上。咚的一声巨响，钝钝的疼痛之后却没有杀气紧随而至，她看了看没有留下伤口也没有痛感的伤口，起身，再次走向了纱帐。
纱帐后面空空如也，并没有肉眼可见的东东西藏在那里。她回头看身后，蜡烛安静地燃烧着，屋里光线稳定，没有风刮过的痕迹。
是错觉吗？她茫然。
“放我出去！”白雪皑皑的另一边，雪舲高八度的尖叫回荡在雪山上，被呼号的北风带向更远的地方。
苻融跨过门槛，身体刚稳住，门立刻合上，另外一个世界闪烁了一下之后消失。装着食物的箱子从手中落下，落在了厚厚的白雪上，稳稳地连一点汤汁都没洒出来。几乎在同时，封起来的袖子也长开了，一只白色的狐狸从里面飞出来，在雪地上打了一个滚之后站起身，怒目而视。
“不要惹事。”四个字解释了自己绑架她强行带回来的理由，苻融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雪舲不服气，然而看了看门消失的方向，失落地低下头，用嘴巴拖着箱子跟在苻融身后一同进了屋。
“你一点都不像神仙。”雪舲趴在箱子上面，在一百零二次叹息没人理会之后，绝望地甩出一句话，“博爱众生，我在你身上一点影子都没看到。”
“博爱后面还跟着无情，哪些该管哪些不该管，这是神仙自己该区分的事情，也决定着他们的修为。”苻融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已经习以为常到淡漠了。
冰雪搭建起来的房子，里面一点装饰也没有，雪洞一般光看着就寒冷无比了。所以尽管有着保暖的皮毛并不怕冷，雪舲还是厚着脸皮跟着苻融进同一间屋子了。它怕，这纯白的不掺一点杂质的颜色会让它的心也变成单色，会逼疯它。
房子里面连一张桌子都没有，苻融坐在床上翻看着自己的藏书。地上的箱子打开着，古籍里一半外一半地散放着。
“所以你注定了只是上仙，而无法成为神。”雪舲盯了他漫不经心的表情许久，下定论。
“想学吗？”苻融对它的话没反应，忽然扬起手把书给它看。
他的书上记载着很多法术，是天庭神仙才有资格修炼的东西。之前答应过它，虽然是被骗应允下的，但他没打算抵赖。
“想。”雪舲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一个箭步从箱子上跳过来扑进了苻融怀里，用嘴抢夺走了那本书，放到了床上，激动地用爪子翻页。
苻融可是战神的师兄啊，手里一定有两把刷子。等到学成了，别说保护青丘了，横扫妖界将他们都踩在脚下都有可能。雪舲的心因为激动砰砰乱跳，血液也流得飞快，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
然而一刻钟之后，它的这份激动就被失望一点一点浇灭，最终化为一堆冰冷无力的雪水。
“有没有搞错，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它愤怒地把书甩出去，抬起爪子指着他叫板，“没诚意就不要答应。这样耍着一只连原形都变不了的狐狸好玩吗？”
旁边，苻融平静地接受了雪舲全部的怒火，淡然：“你的原形不就是狐狸吗？”
雪舲没想到苻融的关注点跑偏到这种程度，一时间没防备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气鼓鼓地瞪了一会之后，还是选择先纠正他：“我是九尾狐，尊贵的九尾狐公主。可不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白狐狸。因为元神被打散了才变成这样，你不要伤口上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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