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乔末还是月亮

乔老头姓乔，我出生的时候他给我取名乔末，说是乔木高直，上末在梢，青静自然，下末在根，深藏似海，我若能有这两点好处，也就能安度一生了。

        可是我娘出生在月海，我外祖母是月海的上一任主人，她老人家的子孙都得姓月，要是按照乔老头取得名，我就只能叫月末了，可是每个月都月末，我娘实在不想让每个认识我的人，每个月都嘲笑我一回，想的愁的她睡不着觉，夜半时分眼睛一睁，瞧见凑着近在窗边的白玉盘，灵光乍现，“那还不如叫月亮呢！”

        对于月亮这个名字我体悟一般，作为一个木匠手艺人家的丫头，我毕生最大的目标也不过就是在月海下面的云山最大的镇上开间手艺铺子，自然会安平和顺，虽然乔老头实在是想的有点多——

        我还是更喜欢乔末。

        因为乔老头说的那么有想法，比河沟子对面张婶子家的张山听起来就有见识，更别说大家总是山三不分，敦厚巍峨的大山被硬生生叫成了三儿，故而没被说是乔尾巴，就算乔老头很有见识了。

        总得来说我希望乔老头的见识能和院墙中的山石一样可靠，那我就真的有福了。

        院墙是我们云山的院子的围墙，是用墙外不远河沟子里的青石堆垒砌成的，随着我不停长大，那些青石许多年积累下来，上面铺满的青苔，雨季的时候如米的苔花亭亭玉立，乔老头说她们简直比我还要好看，也真是——说的太对了！

        云山的院子是我出生之后没两年，乔老头自己建的，就带着我搬下了月海，说实话，我很能理解并赞同他的做法——月海常年干燥清冷，虽说外祖母把月海打理的很好，住在那里可以呼来喝去，珍馐玉馔，锦衣华服，琼楼玉宇，可云山多好玩啊，四季常青，野趣丛生，从黑熊到老虎，从红酸枣到蓬蘽果，更不说天宽地广，上山下水，比月海可要热闹多了。

        当然，乔老头最喜欢的还是云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各种山木，给了他手艺人最最大的满足。

        据说乔老头祖上是百年传承的制木世家，凡是乔家经手的木艺器具，大到房屋瓦舍的栋梁之材，小至娃娃手里的碗勺木筷，那都能称得上是传世之作，每每想到这里，看着满院子被我摧残凌虐的乔老头的各种手作，我就觉得畅快淋漓！

        当然，乔老头应该感谢我，在我的不离不弃之下，乔老头的手艺绝对历久弥新、日益精进，我想，当然只是我想，在我的帮助下，他必定已是乔府百年来技艺最为精湛的传人。

        张三是我表舅舅的儿子，说是我表舅舅月盛当年偷跑出山，后来入了张府娶了张婶，等到张府的老人百年之后，才带着张婶和张三回了月海，张婶和张三到了月海水土不服，乔老头下云山的时候，他们也跟我们一起挪了下来。

        除去云游的几年，我所有的日子都在云山趴窝，平日里乔老头总会帮张婶子家修个桌子角、补个板凳腿，换来张三和我一起进山，我帮乔老头选木头做手艺活，张三打猎，算是改善伙食贴补家用。

        其实我一个人进山也没问题，可要是有个帮手，也没谁会嫌活好干不是。

        更别说话，张三两家的活计都干的不错，力大如牛，伐木搬运是把好手，弓箭准头也很不错，逮个兔子抓只山鸡都不在话下，时有碰见些大宝贝，我们二人配合，也都能游刃有余全身而退，等到下山的时候我就背他的竹篓，换来他背我的木头。

        醉饮山泉水，饥餐林间肉，肆意快活！

        直到那场大火。

        大火发生的两天前，乔老头照例招呼张婶子让两家孩子一起进山寻宝。与以往不同的只是给我的干粮多了些，要选的木头稀少了些，我和张三就进山就进的深了些，接下来，时间用的久了些，所以才让我们的人生错了那么些。

        说是大火，其实是我想象的，我和张三眼见的只是未尽的余星点点，零零碎碎的火星在一堆坍塌黑焦的土地物事上苟延残喘，偶尔一阵微风吹过，那火星明亮几分，似乎就要活起来，可四周又实在没有啥可以继续吞噬的东西，便只能再湮灭下去。

        不知道张三感觉如何，能不能在斜阳的余辉和火星的掩映中，找回他家的篱笆墙面，我不能。

        我只能认得门口的河沟子那个回旋小转弯，毕竟是捞了十多年河虾青蟹，不能吃干抹净，翻脸不认河。

        可是，我真的需要它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穿山而过的呼啸气息乍然崩裂。

        我能听到大火中院墙的山石破裂，变得不再可靠，能听到门前的桑叶儿哑着嗓子还疼的尖叫，能听到房梁上的老木焦灼酥脆，能听到坠落的亮光放声大笑，我甚至还听到雕花的铁凿子在翻涌的红海中叫嚣，可是，我怎么也没听到乔老头嗫喏的嘴唇究竟是不是在支支吾吾，不停唠叨。

        天地有法，万物有形。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什么法门，可是张婶子说种因得果，乔老头也赞成乔木寻根，纵然我深爱山林水草甚过一切，可究竟如何，我总得知道个缘由。

        不过一片片红芒芒之后余下的也只是个黑漆漆干净，我只好在旧缝隙中反复摩挲，看看还有没有留下些碎片，好有些可以用来考量的缘由。

        我在乔老头惯常藏宝贝的小屋子角落里挖出了一个生锈了铁盒子，当然，锈迹也被滚烫的热土灼烤过，片片碎落。力大如牛的张三很轻易的就打开了它。

        乔木高直，末路在火，为了让乔老头免除后路之忧，我给他选了块风水宝地，正是我永远认得的那道河湾，希望他来世伴水而生，免有灼痛。

        张三把张婶子也从对面搬了过来，和乔老头一起，希望她此世辛苦，来生幸福。

        【作者题外话】：小白上路，请多包涵。。。


　　https://www.3zmwx.cc/files/article/html/14460/14460349/741868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3zmwx.cc。三掌门手机版阅读网址：wap.3zm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