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阮妤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刚上山，就瞧见了一个黄牛怪。
她前世征战沙场，三尺长剑之下，亡灵无数，根本不信什么鬼神。
哪知在看到这黄牛怪的时候，她坚持了多年的“无鬼论”在这一刻崩碎，瞳孔狠狠地颤动了几秒。
黄牛怪身高两米，肩宽背厚，身材魁梧，可偏偏长了一个牛脑袋。
面色土黄，眼似铜铃，硕大的鼻孔呼呼呼的喘着气，两个犄角闪闪发亮，看起来异常凶猛。
江湖精灵亲切友好的声音及时响起，
“黄牛怪，25级，擅长用尖锐的牛角撞人，攻击力极强。”
阮妤不太明白这25级是什么意思，不过后面这半句话却是听懂了的。
因为那只长着牛头人身的怪物已经低着头向她冲了过来！
阮妤不慌不忙地取出破刀，摆出迎战的架势，在对方冲过来的时候，用刀抵住了它坚硬的牛角。
她想试试，这“攻击力极强”的程度究竟是多少。
在来东山的途中，路上遇到不少之前砍杀过的动物，狐狸、猎狗、熊，甚至还有两只盘旋的苍鹰。
但之前曾主动向她攻击的动物，现在都不搭理她了，就连那些凶猛的黑熊，也只是在树丛里慢悠悠的散步，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心中生疑，主动向一只熊砍了一刀，对方这才恢复凶狠模样，向她扑来，又被她一刀划破前胸，尸体很快消失不见，地上只剩下一个熊胆，和几个铜板。
和以往不同。
黄牛怪的冲劲儿极大，震得她手臂发麻，手中的破刀险些被震掉了。
阮妤收刀，侧身，双手攥着两个牛角，一翻身，直接骑到对方的后背上，刀刃抵在黄牛怪脖子上，狠狠一抹。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等她跳到一旁，那高大魁梧的身躯才轰然倒下。
阮妤缓缓地呼了口气，眼看着“尸体”逐渐透明消失，地上出现了一个棕色牛蹄子，以及一个小钱袋。
她把两样东西捡起来，塞进腰间口袋里，依旧和以往一样消失不见。
几天前，她还觉得惊讶，可在见识过操作面板之后才知道，这些捡起来的东西，都自动进入她的“背包”了。
阮妤熟练点开背包，储物格里面果然多了一个牛蹄子，至于那个钱袋，自动变成了十五个铜板。
目前，她已经有几十个铜板了，不过却不知道如何使用。
她发现，一些特别基本的问题，江湖精灵并不会回答。
比如她问“铜板如何使用”或者“怎么买东西”时，江湖精灵只会回答：“铜板可以与npc或者玩家进行交易”，至于如何交易，它不说，她也不会。
至于“恩批西”和“玩家”是什么，对方的解释就更云里雾里了。
阮妤顺着山路又往前走了一段，又碰上了一些黄牛怪，同样手法杀掉之后，先后又得到了十几个牛蹄子。
奇怪的是，在获得二十个黄牛蹄之后，再碰到的黄牛怪就不再主动攻击她了，和那些山下的熊、狐狸一样，只有在她主动攻击它们时，它们才会向她冲过来。
就这样一路上了山，按照任务提示的位置，阮妤终于见到了那个夺走顾嫂女儿的怪物。
同样都是黄牛怪，面前这个就比之前的那些高大许多，名字也变成了红色。
阮妤轻轻吁了口气，就见那怪物瞪着通红的眼睛，蹬蹬蹬地向自己撞来。
阮妤：……只是看着个大，套路竟都是一样的。
不过，对方这力道和速度却与之前的完全不同，阮妤握紧了刀，这次却不敢直接对上它的犄角，如果是她之前用的“苍龙”，她一定毫不客气地斩断对方的犄角，可手中这把破铜烂铁……还是算了……
阮妤躲过对方的攻击，攥住对方的犄角，一个翻身，跳上它的脊背。
这黄牛怪明显比之前的那些厉害许多，猛地一甩肩膀，险些把她甩掉。
阮妤紧紧地贴在它背上，攥着它犄角的双手一用力，直接将它的脖子高高抬起。
黄牛怪气得原地打转，索性往后一倒，显然是想压住她。
阮妤立刻松手，灵巧地侧身一滚，躲开他的重压，旋即一翻身，膝盖压在它的胸口上，一手压住它的牛头，另一手扬起刀，狠狠地向它喉咙刺去！
随着悦耳的音效声响起，阮妤缓缓地松了口气。
“恭喜你完成任务：母亲的挂念。现在可以回顾嫂酒馆领取奖励了。”
她正想问问江湖精灵顾嫂女儿在哪儿，就见不远处跑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跑到黄牛怪的身旁，蹲下，去摇晃它的肩膀，
“大牛，大牛！你怎么了？”
阮妤垂眸：“它死了。”
“啊？”小女孩跪坐在地上，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阮妤无措地蹲下，不知如何哄她，只能问：“你认得它？”
小女孩点头，边哭边奶声奶气的说：“它是我家养的大黄牛。”
阮妤：“……”
面前突然多了一个半透明的方框，里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
阮妤大概扫了两眼，发现很多字不太认识，幸好耳边响起一道悲戚女声。
“我是顾家家养的一头黄牛。那年，我怀了小牛，却听说主人嫌我老了，要把我杀掉……我这大半辈子虽然辛苦，可主人却待我不错，最后即便为主人死了也不会抱怨什么。可我的孩子还在我的肚子里啊！它还没出生，还没吃过鲜嫩的青草，还没见过明亮的阳光啊！我怎么能让它跟我一起死呢！于是我跳过围栏，顶开屋门，跪在地上，求主人不要杀掉我，可他听不懂我说了什么……他听不懂啊……”
那女声忽然哭了起来，与小女孩的声音交缠在一起，哭得让人心里揪着，憋闷难受。
“最后，我还是死了，死在那把屠刀下，带着我的孩子一起死了。”那声音变得悲愤，
“幸好，我成了精，我拥有了人类的身体！我撞死了他！抢走了他的孩子！我要让他们和我一样痛不欲生！”
阮妤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那抹着眼泪哭泣的小女孩，说，
“但你没有杀掉他的孩子。”
黄牛怪声音减弱：“对，我没有杀她……她也是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我怎么能下得去手……”
半透明的文字消失，那女声也随之消失，连同地上的尸体一并不见了。
小女孩擦干眼泪，扯着阮妤的衣角，可怜兮兮的问道，
“姐姐，你有带食物吗？”
阮妤忽然想起接任务时，背包里有一个餐包，当时江湖精灵说过，那是任务物品。
她点头：“你母亲交给我一个餐包。”
小女孩：“谢谢，我要把它放在大黄牛的坟墓上！”说完，她蹬蹬蹬地跑了。
阮妤打开背包，里面的餐包果然不见了。
很快，小女孩去而复返，拉着阮妤的手说，
“姐姐，谢谢你来救我！我现在就回家了，再见！”
阮妤还想问要不要送她一程，小女孩却忽然消失了。
阮妤：“……”
见惯了动不动就消失的场景，她现在已经可以接受了。
阮妤站在茂盛的丛林间，有清新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远处山涧中荡起的水气，湿润了眼。
她偏头看向那早已空荡荡的地面，完全看不出就在不久前，一个硕大的身躯倒在那里，悲戚地讲述着她不甘的前半生，与丧子之后的哀伤无助。
阮妤朝向那里，默默地鞠了个躬。
“世人都愿歌颂太平，可那些挣扎在炼狱中的生命，又有谁会聆听他们的哭声？我十二岁便踏上战场，也曾满手鲜血，可那些死于我剑下的亡灵，他们……就真的都该杀吗？”
阮妤慢慢往山下走着，第一次对自己的过往产生怀疑，产生厌倦。
权势，利益，阴谋不断。
刀剑，血肉，战火连天。
如有一天，可以刀剑入库，卸甲归田；
如有一天，可以国泰民安，再无战乱。
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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