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奇怪的孟柳儿
古潇坐在檀木椅上，看着眼前摆着的一圈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不禁有些感慨。
上次来荻花楼还是四年前，那个时候是她和琴筝第一次来北市，也是她们最难熬的时候。啊，当时她们还不是古潇和琴筝，只不过，原本的名字也已经好久没用了，再用回来的时候估计会有些生疏吧。
说起来，她似乎也并没有受过很多苦。即便是身处险境、无家可归，也能遇到贵人相助。
想到这里，古潇不自觉地向游弈那边看了一眼。这三年过去，游弈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变化，只不过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些成熟，眼神也比之前深邃了不少。他此刻正拿着一柄折扇，扇面上仍然是一片空白。
这样想着，伙计端上了最后一道菜。古潇抬起头看了那个伙计一眼，那个伙计与她目光相接，也恭敬地低下头弯腰示意，然后便缓步退出去了。
不过，虽然这伙计看着没有异样，古潇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恰好连轻舟看向了这边，古潇决定先不去管那个伙计，等到以后再说。
连轻舟见古潇似乎有些走神，道：“古潇，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古潇连忙摆摆手，笑道：“怎么会？荻花楼的菜可是出了名的美食，哪里会不合胃口呢？”她又看了看面前一大桌热气腾腾的菜肴，道：“我只是在想，这桌酒宴是否是事先有准备。若是没有，那短时间内能够备下如此丰盛的菜品，连姐手下的厨师真是不得了啊。”
连轻舟微笑道：“这一桌的确是我之前安排好的。至于短时间内他们能不能做出这样的酒宴，我倒是还没试过。”
游弈看向这边道：“说起来，你们几个这是下山历练来了吗？”
古潇回道：“历练已经结束了，我们可以随时下山，这次是出来散心的。”
游弈点点头，看着对面几个人，道：“你们成长得很快啊，三年前看上去还都是一些小孩子，转眼间已经可以出来历练了。”
孟筱芙道：“这是自然。我们已经是可以除邪卫道的修灵者了。”
游弈把手中的折扇一收，道：“我和大家也是好久不见了，这次外出的时间属实是久了些。本想着今日午时就能回到北市，没想到时间拖到了这么晚。”他双手举杯，道：“今天我就以茶代酒，一是庆祝你们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修灵者，二也是庆贺我们旧友重逢。”
其余人亦是遥遥举杯。
孟筱芙道：“欢迎游大哥回来。若是近日有空，还请游大哥来梦霆游玩。”
游弈笑道：“一定一定，过几日我肯定去梦霆拜访。”
宴后，天色已经黑透了。孟筱芙道：“轻舟姐，游大哥，你们家在哪里，我们送送你们吧。”
游弈摇了摇折扇，笑道：“怎么，你们还担心我们自己回去不安全？”
连轻舟轻笑一声，缓缓地道：“这就不必了，我已经帮你们预定好客栈了，我带你们去休息。”
古潇看了看整整齐齐站在一旁的丫鬟伙计们，道：“连姐，他们怎么办？不回去吗？”
连轻舟道：“荻花楼是不打烊的，他们就住在这里。”见古潇面露疑色，连轻舟又微微一笑，淡声道：“放心吧。”
古潇“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连轻舟和游弈将几个人带到了客房，然后就向她们道别。
连轻舟预定的客栈名为春回客栈，这是北市最好的客栈。通常而言，有资格入住这里的都是些富商和权贵。
想想北市这边近些日子并不太平，古潇道：“连姐，游弈，太色太晚了，外边都没什么人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和你们一起回去吧？”
游弈摆摆手道：“我和连姑娘对北市很熟悉，你们也忙了一天了，就不用操心我们了。”
古潇看了两人一眼，道：“那你们请多小心。”
连轻舟和游弈走后，孟柳儿看着面前的三间客房，道：“房只有三间，我们要不要再去找老板多订一间？”
古潇道：“没关系，我和小筝一间就好了。”
孟筱芙已经把包裹解下来了，她回头看看孟柳儿，道：“古潇和琴筝不是一直都住一间房的吗，柳儿你忘了？”
孟柳儿“啊”了一声，道：“说起来，就算是在梦霆的时候，你们两个也都是住在一起的哎……”
琴筝微笑道：“我和姐姐自小就没分开过，这已经是习惯了。”
孟筱芙已经带了包裹准备进去了，她道：“好啦好啦，她们俩感情好着呢，这么晚了都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去找轻舟姐和游大哥玩呢。”
古潇也道：“柳儿，筱芙，那我们也去休息了。晚上插好房门注意安全。”说罢，就和琴筝转身进了房间。
孟柳儿独自留在外面也没什么意思，便干脆也回房休息。
客栈里很是安静，古潇插上房门，走到琴筝身边，低声道：“小筝，你有没有注意到连姐荻花楼里的伙计？”
琴筝道：“是的，姐姐。荻花楼里的伙计不太正常。”
古潇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可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姐姐，有问题的是他们的魂体。”
“怎么说？”
琴筝缓缓道：“那些伙计乍一看没有异样，但如果仔细查看的话，他们都是目光涣散没有焦点。而且他们的魂体似乎被某种力量控制住了。”
古潇道：“会和封邪陵有关吗？”
琴筝摇头道：“封邪陵里封印的全都是怨气深重的怨鬼，而那些伙计的身上并没有邪气，这两者之间应当是没有关系的。”她犹豫片刻，道：“姐姐是打算调查此事吗？”
“并没有。”古潇道：“我刚才在荻花楼有意试探过连姐，看她的反应，应该是知道的。这几年我们和连姐也算有些交集，她给我的感觉并不是那种会加害别人的人。而且，那些人并不具有攻击性也没有怨气，不足为害。我向她提及此事只是担心有人对她不利，既然她自己有分寸，我们就不多问了。”
午夜时分，古潇从睡梦中惊醒。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她做梦开始频繁了起来，几乎每夜都有恼人的梦境缠身，搅得她烦躁不已。她正打算起身去外边透个气，便听见隔壁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古潇心道：“隔壁……那不是孟柳儿的房间吗？这个时间她没睡吗？”
这时，门开合的声音传了过来，想必是孟柳儿出去了。孟柳儿这几天都心事重重，现在这么晚出门可能也不大安全。于是古潇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打开门，门外漆黑一片，古潇手心托起一团灵焰，果然看见孟柳儿穿着里衣，赤着脚，正打算下楼。
古潇小声道：“柳儿，你要去哪？”
可孟柳儿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绝对不能让孟柳儿就这么跑出去。
古潇上前拦住她，道：“柳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孟柳儿猛地抬起头来，她的面色惨白，双眼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古潇。下一刻，她竟然双手化成爪形，朝着古潇攻了过来。
这个样子根本就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古潇心下一惊，低声道：“柳儿，得罪了！”语罢，古潇立即出手，她出招速度极快，几乎一瞬间就压制住了孟柳儿。她单手锁住孟柳儿的两只手，另一手运起灵力，抬手就打向了孟柳儿的后颈。
孟柳儿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她身体一颤，随即就瘫软了下来。
古潇伸出手接住她，孟柳儿已经失去意识了。古潇将她扶回了房间，又用灵力探查了一番，确定已经没有问题了以后便转身离开。
第二日，四个人在约定好的时间会合，只见孟柳儿顶着重重的黑眼圈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古潇看她这个样子，不动声色地道：“柳儿，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孟柳儿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脖子，道：“没有啊，昨天我太累了，很快就睡了。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这么困，脖子还酸酸的有点痛……”
古潇心道她果然不记得了，昨晚定是被控制了。
孟筱芙道：“我看你是心里装了事，所以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孟柳儿轻叹一声，道：“也许吧。”
几个人出了客栈，孟柳儿道：“我们等会去什么地方？”
孟筱芙回道：“今天天气不错，去找轻舟姐和游大哥吧？”
古潇犹豫片刻，道：“筱芙，柳儿这次来北市是想调查一些东西，我们不如先去和连姐游弈他们说一声，然后陪柳儿把事情查清楚，也省得她整日烦心，觉都睡不好，怎么样？”
孟筱芙道：“也好。先前去平安村的时候，柳儿也和我说了一些情况。虽然我个人感觉这些都是女鬼的小伎俩无须担心，但既然柳儿始终惦记着这事，查清楚也好。”
孟柳儿把身上的包裹紧了紧，道：“可是现在的北市已经和十五年前的大不相同了，要找到我看到的幻境中的场景恐怕有些艰难啊……”
古潇笑道：“没关系，我们把北市都走一遍，总会有你感觉熟悉的地方。”
孟筱芙却道：“柳儿，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十五年前的北市而不是什么其他的地方？”
“这……不敢确定。”
“那你能确定你看到的场景是十五年前吗？”
孟柳儿迟疑道：“这个也……”
孟筱芙道：“这就是了啊，我们连确切的位置和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调查？大海捞针吗？”
古潇却有所考量，她道：“我觉得柳儿看到十五年前北市场景的可能性非常大。”她解释道：“首先，幻境是女鬼所设，这女鬼和我们此次历练有关，所以她设置的幻境极有可能是为了告诉我们某些东西。第二，我和小筝都见过女鬼设下的幻境，而且那里的场景就是十五年前的北市。所以我推测，如果柳儿看到的东西是女鬼设下，那么十之八九就是同样的东西了。”
说话间，便听见不远处一道清亮的男声传来，来人正是游弈。游弈已经换下了昨晚那身朴素的白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绣着金边的华服，一见到她们，游弈就道：“筱芙，你们怎么自己先走了？我和连姑娘还说过来找你们呢。”
孟筱芙道：“我们是打算去找你们的，只不过现在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情，就先在这里讨论一下。”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孟柳儿道：“是关于我的事情。这次历练的过程中我见到了一个幻境，里面的场景让我有些在意，所以这次下山来调查的。”
游弈道：“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经年在外游历，也算去过不少地方，那个场景是什么样的，也许我可以帮上一二。”
孟柳儿摇头道：“这个恐怕游大哥是帮不上忙了。我看到的是十五年前的北市。”
游弈一愣，随即道：“是……魔族入侵的那个时候吗？”
“大概是吧。我也并不确定。”
见游弈神色有些凝重，古潇道：“游弈，怎么了？”
游弈下意识地把手中的折扇开开合合，听了古潇的话，他的神色恢复如常，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罢了。”
这个时候，古潇忽然想起了四年前她去游弈家的时候所看到的空空荡荡的宅邸以及没有文字的牌匾。似乎不管什么时候，游弈都是一个人。从没见过他的家人，也没有听他提起过。联系刚刚游弈异样的表情，他的家人恐怕是在十五年前被魇魔加害了。
于是古潇连忙岔开话题，道：“说起来，连姐还在等我们吧？我们赶紧去和连姐说一声，别让她等急了。”
游弈道：“也好。”他又对孟柳儿道：“十五年前的事情，我可能的确帮不上忙。不过，我见你气色不是很好，想来近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我给你配一副助眠的药帮你调理一下吧。”
孟柳儿笑道：“那就多谢游大哥了！”
和连轻舟打过招呼后，古潇一行人在北市抱着试试的态度逛了一圈，结果自然是不出意外地一无所获。十五年间，北市的变化实在太大，只凭借一个模糊的场景就想找出线索属实不太可能。
转眼天色已晚，大家都有些累了。孟柳儿有些抱歉地道：“真是不好意思，为了我的事让你们忙了一整天。”
孟筱芙道：“柳儿你想太多了，我们本来就是一起出来的，有什么好客气的？”
古潇也道：“柳儿你就别多想了，没多大事的。”
琴筝微笑道：“姐姐说的对，柳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晚上，连轻舟在荻花楼设下了晚宴。宴间，连轻舟道：“你们白天说要调查的事有进展了吗？”
孟柳儿回话道：“没什么线索。”
“这……”连轻舟微一犹豫，道：“需不需要我找人去帮忙？”
孟柳儿微微摇头，然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是我看错了呢。没关系，随缘吧。”
在分开之前，游弈给了孟柳儿一包香料，他道：“这熏香有助眠之效，若是难以入睡，不妨尝试一下。”
孟柳儿接过香料收了起来，道：“多谢游大哥！”
游弈展开折扇，哈哈笑道：“不必客气。”
当晚，四人回到了春回客栈。来到客房门口，古潇便邀请几人进来坐坐。刚一坐定，古潇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道：“柳儿，客房里好像没有香炉，要不然你去问掌柜要一个？”
孟柳儿道：“好的，那我下去看看。”
古潇又道：“对了柳儿，我突然有点口渴了，能不能顺便帮我带一壶茶上来？”
孟柳儿应道：“没问题，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孟柳儿走后，古潇立即关上房门，道：“小筝，筱芙，我有件事得和你们说。”她将昨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对面两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孟筱芙诧异道：“你说昨天晚上有人控制了柳儿？不会是那个女鬼吧？”
古潇摇头道：“应该不是。玉玔已经被封印了，而且柳儿身上没有鬼气，不像是被鬼控制的样子。”她又道：“今天柳儿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件事了，我担心柳儿有心理负担，所以没有告诉她。昨晚我不清楚控制她的东西的底细，所以没有前去追踪。今天晚上我想再看一次，若是她又被控制，我就跟着她看看控制她的源头在什么地方。”
孟筱芙道：“行，那今天晚上我们就留个神，如果柳儿再往外跑，我们就跟上。”
琴筝也道：“同意。”
刚一商量好，孟柳儿就回来了。她手中提着一壶茶，身后跟着店小二，小二的手中抱着一个香炉。孟柳儿将茶壶放在桌子上，又让小二放下香炉，道：“麻烦你了，多谢。”小二走后，她回身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孟筱芙道：“我们刚讲到荻花楼的菜色呢。”
古潇附和道：“是啊是啊，荻花楼的厨师做出的菜品真的没话说，连姐的眼光真是好。”
“就是，轻舟姐家的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孟柳儿说着取出游弈给的香料包，道：“今天晚上试试游大哥给的熏香。你们要么？”
古潇笑道：“我们就不用了。”说罢，她对着琴筝和孟筱芙使了个眼色。
孟筱芙立即道：“那柳儿我们就回去吧，累了一天，古潇和琴筝也要休息了。我和你把香炉抱回去。”
孟柳儿“哦”了一声，便和孟筱芙带着香炉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古潇和琴筝，古潇低声道：“小筝，今天晚上我们就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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