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第一次何在
“长相丑的人，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长久以来，长孙无蓉都是对这句话奉若神明的，甚至于十多年来，她都没有和长得丑的人说过一句话。
这种极端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是有原因的。
她自己从小在宁古塔长大，那种地方是官员家属流放的地方，她记事起娘亲就带着她奔波于附近高管望族的宅院之内。
她记忆中的娘亲很漂亮，那种惊艳的漂亮。
每次她娘进一个房子，和一个胖叔叔办事的时候，她就会被一个人丢在庭院之内，一直傻傻的待着，没人看管。
有时候，她会听到娘从房间里偶尔发出的惨叫声，或者胖叔叔们粗重的喘息声。
但是每次娘出来的时候，身上都会伤痕累累，发丝凛乱。
娘跟她说这是和胖叔叔们在玩老鹰捉小鸡，不小心摔了一跤碰到了脸，还和她说以后离屋子远点。
长孙无蓉很担心娘，但是觉得那游戏应该很好玩，因为每次娘亲玩完之后，就能给她买糖买好吃的。
天真的梦破碎在十五岁的时候，长孙无蓉懵懂中知道了娘亲的秘密，也知道了那个在娘口中“好玩”的游戏到底是什么。
每当娘带着她再去胖叔叔们的深宅大院中做游戏的时候，她会厌恶的下意识的躲得远远的，一个人在角落里偷偷地落泪。
娘亲不再年轻，眼角的皱纹慢慢堆垒明显，因为过度操劳透支的身体也开始渐渐佝偻。
直到有一天长孙无蓉发现娘亲早上咳血，走路开始蹒跚，就连去胖叔叔们家里做游戏的次数也少了。
最后一次娘亲带着她去胖叔叔们家里做游戏，还是三个月以后，娘因为吐血，很快就被人打出来了。
她们正要走的时候，长孙无蓉觉察到，胖叔叔们看着她的样子开始迷离，目光久久的在她周身上下停留，她心里有种慌乱，但是没多久就变成了一种扭曲的自豪感。
“咱们家以前很有钱，很有威名，在大顺朝朝中上下无人不敬……娘不想你以后过娘的生活，走娘的老路……”
这是一个月后，娘亲躺在病榻上和她的一次对话。
当时她什么都没想，脑海中是一片空白，有的只是对这个世界的厌恶，恶心，以及开始萌芽的报复心理。
她想要让这个世界所有垂涎她们母女二人身体的男人，全都家破人亡，人财两空，卖国求荣，走上万劫不复的深渊。
娘临终前，掏出最后一点积蓄，也是一辈子省吃俭用留下的一点钱财，并且把她介绍给了一个神秘的胖叔叔。
“这个世界，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男人不论丑俊都很痴情，不管是对你的肉体还是对你的灵魂……”
娘躺在床榻上，把这句话留给了她，撒手人寰。
那个胖叔叔人很好，但是总是不苟言笑，长孙无蓉一开始特别怕他。
胖叔叔和别的那些和娘亲做游戏的人不一样，头发是深棕色的，身上有股神奇的味道，好像是一种麝香味，长孙无忌从来没从别的男人身上闻到过。
她为这种味道渐入癫狂。
胖叔叔住在宁古塔一座深山里的宅院，但是每次晚上才回来接她回家，胖叔叔每天只是把一些冷冰冰的兵器，扔给她，让她去学习一些武艺，但是从来不强迫她。白天就让她在闹市中独自生存。
长孙无蓉不喜欢这些，但是为了胖叔叔还是决定学一学，虽然没几天就放弃了。
后来她试着，用从娘亲那里学来的招式，说话，还有穿上娘曾经穿过的衣服，去诱惑胖叔叔，胖叔叔仍旧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做这些拙劣的表演。
长孙无蓉第一次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她自暴自弃的去闹市中，穿着光鲜，招摇过市，不出她意料之外就吸引到了一大批追求者。
宁古塔的权贵老爷们，争相把她接到了府中，去玩那个游戏，那个曾经娘亲做过的游戏。
她第一次尝到了做女人的快乐，从天堂掉到地狱，又从地狱来到天堂。
每次她都能够得到男人们的赞赏，还有大笔的报酬。
不好的地方是，她身上也开始带着娘亲曾经有过的伤痕。
但是长孙无蓉比娘要聪明得多，她用最少的伤痕，换来最大的报酬，甚至有的人为她去死。wenxue12.com
不过她都不回去看一眼，只是心里有着扭曲的满足感，成就感。
她从没忘了自己最初的誓言，她让这些男人挥霍家财，家破人亡。
她有时候也会在晚间回去胖叔叔深山的宅院，去撩开衣服，肆无忌惮炫耀她的伤痕，以及她得来的丰厚报酬。
下意识想要激怒胖叔叔。
但是胖叔叔仍旧是不为所动，只是略带阴郁，无悲无喜的看着她。
长孙无蓉怒了，她之前没有让胖叔叔心动，以为自己技巧和肉体还不够成熟，如今她知道，胖叔叔根本不喜欢自己，或者……谁也不喜欢。
胖叔叔唯一说过的一句话，就是“世界上只有绝对力量，才值得人去追求。”
长孙无蓉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也不在乎。
她到现在，都只是被胖叔叔身上奇异的香味所吸引，但是就连胖叔叔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她很怀疑，当初娘为什么会把自己托付给，这样一个不会动的木头人？
长孙无蓉的生活更加放浪形骸。
她遇到了一个有趣的男人，成熟，英俊，风趣，能逗她笑，能无微不至照顾她的男人。
这个男人让她第一次想要放下仇恨，她愿意给这个男人花好多钱。
她甚至想要带着这个男人会宁古塔深山中，让胖叔叔看看，自己找到了比他更中意的男人。
但是她中意的这个男人，一听要去那种地方，却吓得体如筛糠，男人说深山之中只有妖怪，那道两界山就是人和妖族的分界线，宁古塔人人都知道。
长孙无蓉不以为然，她从娘亲离世后，就一直在那深山里出入，从没有遇到过什么妖怪，就像回家一样。
她不明白的是人心，比方说没多久后的某天，自己钟爱的男人得知她的钱财花完后，让她去继续和那些达官贵族们做游戏。
长孙无蓉伤心无比，自己虽然曾经干过那种事，但是一个心爱的人，怎么会主动让自己的女人去做那些？
长孙无蓉虽然很爱男人，但是第一次拒绝了他的要求。
换来的是一顿毒打。
男人的气度，风度，全都没了，用最残忍的方式打得她遍体鳞伤，用最恶毒的的语言讽刺她，诅咒她，然后还把她的衣服扒光，说是晚上要让兄弟们来享用她。
长孙无蓉愤怒，羞辱，趁着夜色挣脱了束缚，跑回了大山里面。
胖叔叔早就在宅子门口等着她，并且为她披上了一层薄衣。
这一次胖叔叔脸上带着一些深意，对她重复了那句话。
“这个世界上人妖混杂，只有绝对的力量才值得追求……”
第二天，长孙无蓉没再说一句话，主动拿起了院子里兵器架上那些冰冷的武器，拿起这些她曾经看都不看的东西，咬牙练习。
她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她要让那些辜负她，或者垂涎她的男人，付出血的代价！
每次她将自己练到全身伤痕累累，胖叔叔就会给她喝一点说是秘制的乳白色液体，她全身的伤痕，在第二天醒来时就会消失。
这让她可以更加疯狂的去付出，练习。
一练就是七年半。
不懂不明白的地方，有胖叔叔指点，她渐渐开始对这个男人了解一二，他似乎是个极有来头的大人物。
胖叔叔心怀若谷，有大智慧，意志如铁，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她感觉自己从灵魂深处，都爱上了这个胖胖的男人。
直到有一天，胖叔叔说已经把会的都教给了她，需要她去做一件事情。
长孙无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她觉得自己第二次的生命，就是胖叔叔给的。
“你再去风尘中去吧，去大顺，去南疆，把你的尊严找回来……”
徐坤哪里知道长孙无蓉被自己一口水喷出这么多念想，他正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冰山美人，心里面年头急速转动，想要想出一个两全其美道歉的法子。
其他人何尝不是？
知县大人徐之舟面皮抽动，不知道这位远方大侄儿这是在干什么，这会坏了他心中的大事！
徐大郎和徐有为面面相觑，一向办案经验丰富的他们，此时此刻满心惶恐，唐突了美人，这种事毕竟第一次遇到。
“官人把这杯酒饮了，小女子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长孙无蓉面皮红了三红，终于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怒火，长久以来严酷的训练以及心性上面的磨炼，已经将她的城府压的极为深沉。
她知道自己此来是做什么的，也知道自己身负什么样的使命，即使她对人族有再大的怨念，现在也不时发作的时候。
她身上背负着更大的使命。
“这么简单吗？”
徐坤一怔，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决，接过玉光杯一饮而尽，略带酸甜的酒水让他全身一震，果然是美人如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但是放下酒杯的时候，徐坤惊愕的发现，面前人人身体周围都冒着淡淡的紫光。
徐大郎，徐有为，徐之舟，甚至……徐秋月？！
从左到右看去，每个人红色光晕外面，都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紫色。
等看到长孙无蓉的时候，徐坤手里的酒杯差点扔了，长孙无蓉全身上下紫光大盛，只有微微贴着皮肤的那一圈才是有一层薄薄的红色光晕。
“这是……妖？！”
徐坤左右看了看，脸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就被放了下去。
“原来喝酒会让望气术更加的敏锐，但如果这女人是妖物的话，为何还有一层红色光晕在身上？”
徐坤年头急速转动，是了，这人并不是妖怪，而是长久以来和妖物接触的原因，所以身上的人气极为虚弱。
再看看长孙无蓉妖艳无双的容貌，徐坤后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官人怎么了？”
长孙无蓉仿佛也是觉察到了什么，狭长的美眸缩紧了一些，妖娆的身躯微微向着徐坤这边靠拢。
“姑娘请自重，徐某来此，并非垂涎姑娘美色……而是……”
徐坤话还没说到一半，忽然感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长孙无蓉修长的五指，张开像一只巨爪抓向了徐坤的面门。
“你们几个都是衙门的人吧，既然迷魂酒都迷不了你，那就送你上黄泉吧！”
刚才的绝世美人刹那间已经成为蛇蝎，背后若隐若现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缠绕着的巨蛇，双爪就像是巨蛇獠牙一般刺向了徐坤。
“我命休矣！”徐坤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双眼，此时此刻的他，仿佛是待宰的羔羊，面对非人的速度，只能是坐以待毙。
“先生小心，动手！！”
混乱中，徐坤就听见似乎是知县徐之舟喊了一声，接着是徐大郎还有徐有为的应和声，两声肉体碰撞的巨响声回荡在房间内，接着是桌椅板凳碎裂的声音。
徐坤缩在角落里面，正眼看去时，徐大郎和徐有为正在和长孙无蓉激战在一起，徐大郎稳重厚实，数次挡住长孙无蓉凌厉的攻击，给徐有为创造反击的机会。
徐有为上蹿下跳，灵活的就像是猴子一样，平时在他篮子里的梨子，成了一件件随手可以扔出去的暗器。
虽然这个暗器有点大。
但是叮呤咣啷扔在哪里，哪里的桌椅板凳什么的都会出现一个坑，要么就是会被拍得粉碎。
徐坤咂舌不已，好家伙，原来这些梨子都是铁做的，平时只有少部分真梨子放在筐子里，作为掩护。
“表妹，快上，我快吃撑不住啦！”
徐大郎张口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嘴里面喷出鲜血，长孙无蓉每一次攻击都像是一记重锤，根本不是徐大郎的肉身能够抵挡的。
“小表妹？”
徐坤更是惊骇，扭头看去的时候，徐秋月已经把帽子甩在一边，从衣服下摆抽出一根长长的甘蔗出来，用指头一弹，发出嗡嗡声响，冷笑道：“妖孽，让你尝尝姑奶奶的厉害！”
甘蔗也是金属制成，挥动起来像是一只蝴蝶纷飞，密不透风。
这招式虽然比不上徐大郎和徐有为的沉重，但是灵巧中百变无穷，难以预料，和长孙无蓉缠斗在一起，大大减轻了徐大郎的负担。
徐大郎哇呜一大口血喷出来，拄着扁担单膝跪地。
徐坤在旁边都看呆了，这些平时看起来春蠢萌呆傻的人，关键时候仿佛变了一个模样，人人都有一手。
这难道就是参加镇魔司的必备素养？
徐坤有些暗暗心惊，从开始看走了眼，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但是虽然如此，局势还是比较紧张，长孙无蓉摸清楚了徐秋月的棍法后，招式越来越快，慢慢占了上风。
“呵呵，小姑娘，我早就看出你女扮男装，念你和我没什么过节，又是个女流，我只卸你一条臂膀，如何？”
长孙无蓉说话间，立掌如刀，鉦然劈了下去。
叮！
一声脆响，徐秋月吓得一个趔趄，不敢再动。
当她再睁开眼时，发现父亲徐之舟已然用双掌夹住了这一次迅猛无匹的攻击，但是没有坚持几个呼吸，已经是咕咚一声半跪在地上，大汗淋漓。м.щèńχūè⒈2.cΘм
“长孙姑娘，何必苦苦相逼，你已经杀了我徐家堡一人，重伤一人，还想怎样？”
“徐大知县，你问我还想怎样？呵呵，你十年前高举信王大旗反叛太子，信王与我妖族结盟，多次派你过来联络，但是你好多次假传信息，导致我妖族行军不利，被大顺御魔军多次战役中剿灭上万人，你这人人心叵测，心肠歹毒，我这次来就是血洗徐家堡的，灭你徐家满门！”
长孙无蓉声色俱厉，声音中带着无限的恨意，她的手掌慢慢往下沉压，周围四个人族仿佛被镇住了一样，全身体如筛糠，想要动弹却没有一点办法。
随着长孙无蓉的手掌渐渐下压，徐之舟的瓜皮小帽嗤一声分成两半，后者脸色涨得通红，嘶声力竭大叫：“我大顺建国二百余年，誓死和你妖族不两立，信王反叛是为不忠，我徐之舟大好男儿，岂能和他同流合污？哈哈，今日虽死，快哉！”
这几句话说的大义凌然，在场的几人无不热血沸腾。
纷纷大叫：“今日虽死无憾！！”
徐之舟勉力支撑，回过头不舍的看了一眼女儿，大叫：“徐先生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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