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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把似曾相识的刀


金国建国不久,还保留部落的习俗,各部落都有自己的势力。金人与辽人是世仇,当年辽国强势的时候便把女真人当羊毛薅,掠夺女真妇女,屠杀成年男子,女真人艰难反扑,如今终于在完颜阿骨打领导下占据了辽国半壁江山,自然奉阿骨打为神明誓死追随。尽管如此,各家部落的军队仍听命于其宗主,彼此之间权力分散。

        苏梦枕藏身的这处军营便是完颜宗望的寨子,他干净利落地杀了一个落单的金兵,剥下衣服换上,枕河给他易容成这金兵的样子,谎称去办事,金人纪律不甚严,何况又是在上京,一路通行无阻。

        枕河对金人历史了解不多,人物也一直没有分清,二人徒步驴的时候,苏梦枕给她解释过:“金人兄终弟及,如今阿骨打立的谙班勃极烈,也就是储君,是他同母弟弟完颜吴乞买,他还有一个同母弟完颜斜也。他成年的儿子里,有宗望、宗干、宗辅、宗弼、宗峻,吴乞买儿子完颜宗磐,都是征辽的武将,都有可能争夺皇位。”

        枕河问:“金兀术是哪个?”

        “兀术,”苏梦枕说,“是完颜阿骨打的儿子完颜宗弼。你为何特地提他?”

        枕河说:“我只记得这个名字。”她说不出更多的信息,但是苏梦枕应该能明白。

        “金兀术,”苏梦枕沉吟,“我记着了。”

        这是原先就定好的,他们原打算先杀阿骨打,但昨夜探路之后苏梦枕提出了新方案。

        “有査叫天在,阿骨打那里先放一放。我们此次先从完颜斜也下手,再杀吴乞买,以阿骨打的身体,若听到两个弟弟身亡,想必也难以为继,我们再给他下一剂猛药。”

        枕河点点头。

        苏梦枕说:“你昨晚看到的査叫天手下有四大神将,可能也都在上京,不过只要不遇上他本人,他的徒子徒孙都不足为惧,你如今受了伤,还能否动手?”

        枕河拍了拍胸脯,道:“一般人我还应付得来,再遇到査叫天我会躲开,不会逞能,绝不添麻烦!”

        苏梦枕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他说:“很好!”

        枕河与苏梦枕商议过后,苏梦枕带着她到了完颜斜也的府邸附近,指给她挂着金文牌匾的门口,确认她知道后,苏梦枕才转身去找吴乞买。

        完颜斜也虽也是阿骨打的弟弟,但毕竟上面有两个哥哥,他只需动动武力,他也不喜欢宋人,这里多是武将,不像阿骨打和吴乞买那里有査叫天这些宋人败类。

        他正在院子里吃烤肉。

        人肉。

        现割的。

        枕河真的是觉得到了这里之后各种刷新她的底线。

        她迅速把毒下在了烤好的肉上。

        就毁灭吧,赶紧的。

        完颜斜也这里正吃得欢,突然一卡脖子开始呛咳,周围人递水擦汗,却见主人两眼暴突,脸涨得通红,很快就因为窒息而死,提前了十来年领便当。

        侍从面面相觑,立即让人去请正妃,不一会儿正妃气喘吁吁跑来,哭天抢地了一阵,又立刻让人去报两个皇兄。

        完颜吴乞买此时正在核对钱粮——他与其兄配合无间,阿骨打去打仗,便是他处理金国政事,保证后勤,才能让阿骨打无后顾之忧,势力迅速壮大。听到兵丁来报,完颜斜也吃烤肉噎死了?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他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只以为是意外——女真人一般用巫医,巫医的水平一直很飘忽,他们即使是部落族长的儿子,也一直是糙过来的,病一场死几个人实在太常见了。

        他与完颜斜也感情不错,但吴乞买心里清楚,如果他继位,更想立自己的儿子为谙班勃极烈,而不是立这个弟弟,但面上仍带着悲痛,急忙叫人备马。

        他自恃武将,从不坐马车,熟练地跨上千金难买的良马,正要一鞭子抽下,只看到一双冷冷傲傲的眼睛。

        完颜吴乞买一惊,只觉得从脊背开始生出一道凉气,他大喝一声,用女真语问:“是谁?”

        那双眼睛和身影转瞬即逝,他正惊疑不定,身下的骏马突然原地高高跃起——他紧紧攥住缰绳,两腿使劲夹马背,打算用自己精良的技术把受惊的马稳住——却,两个宋人一人握住惊马的前蹄,一人拖着后蹄,竟死死地把这暴烈的骏马控制得一动不动。

        这二人一个叫詹通通,一个叫余乐乐,都是查叫天的弟子,被他派来谄媚金人,做了吴乞买的护卫,此时显露了这一手功夫,把主子护得正好,吴乞买立即跳下马背,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这二人知道这匹马是他心头爱,因此只敢制服不敢下重手,那马也奇怪,吴乞买下来之后也不再发疯,四蹄安静如常。

        二人金国话不太灵光,只能用中原汉语问:“大王可要换一匹马?”

        其他金国的侍卫也纷纷涌了过来。

        吴乞买说:“换吧。”他惊魂未定,总想着方才一闪而过的那双噩梦一样的眼睛,正心不在焉,属下立刻又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过来。

        原来那匹黑色的骏马已被拖走。

        吴乞买心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他正打算再次上马,却发现詹通通和余乐乐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那匹枣红色的马蹄高高抬起,朝他当胸踏下!

        女真人最爱骑射,何况他是大金国的储君,他的马无不膘肥体壮,高大非常,这一踢下去有千斤之力,吴乞买胸骨当场被踩断,他惨叫一声,立即气绝身亡。

        这一下变生肘腋,非但周边侍卫反应不及,詹通通和余乐乐这两个武林高手也呆若木鸡,待余乐乐抽出挂在脖子上的“棍”,完颜吴乞买已去见他老爹了。

        一个侍卫用女真语喊了一句:“快去报皇上!”众人如梦初醒,又一窝蜂地往外涌。

        詹通通和余乐乐对视一眼,都从这难兄难弟的眼中看出了不太乐观。

        詹通通道:“方才我腰间不知被谁点了一指,这两条腿就跟废了一样。”

        余乐乐说:“我也是。这人是谁?我们旁边可都是金人。”

        詹通通摸摸脑袋,忽然大叫:“坏了!”

        “怎么?”

        “这附近都是金人,我等却是宋人,快去找天王——要晚了,只怕要被当成替罪羊!”

        这难兄难弟商定,立即去找查叫天,但进宫岂容易?语言又不通,在门口比比划划,守卫就是不放进去。

        阿骨打正在小歇,却听见外面震天的哭声,有男有女,极为不详。他虽年老,气势依旧惊人,略显疲惫地一撑坐起来,沉声问:“什么事?”

        为首的是完颜吴乞买和完颜斜也的正妃,各带了儿子,见他虎目望来,完颜吴乞买的正妃康括氏跪下说道:“皇兄,今早听到来报说斜也……噎死了,谙班勃极烈急着去看,却连惊两匹马,那烈马将他也给踩坏了!”

        阿骨打一翻眼,喝道:“说明白些!”

        康括氏说:“死了!都死了!”

        阿骨打大叫一声,从榻上跳了下来,大声斥问道:“是谁干的?是辽人?是宋人?叫人去验尸!”忽然又想到一事,说道:“查叫天呢?叫他也来看!”

        阿骨打感到头一阵阵眩晕——他毕竟是个老人,听闻两个同母弟弟身亡的噩耗,除却伤心之外,更多的是忧心,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不可能是意外,而是因为两个弟弟是他成年的继承人!

        他强自忍耐,让人宣太医和萨满,又让人去请完颜希尹这位金人心中第一智囊。

        不一会儿,完颜希尹、查叫天(詹通通、余乐乐还在宫外眼巴巴等着)、太医和几个王子都到了。

        完颜宗干咋咋呼呼地,心里却是狂喜——两个叔叔都没了,父皇年迈,如今在他前面的唯有完颜宗峻一人!

        完颜宗峻面上悲戚,心里也是一样——女真人兄终弟及,但谁知道两个皇叔还会不会讲信义?尤其是吴乞买最看重他的亲儿子完颜宗磐,谁知会不会在父皇去世后另立亲子?自己是嫡长子,在父亲眼中是不一样的,何况完颜宗干残暴不堪,也不得人心,与他如何相比?

        自古皇家无亲情,何况又不是亲爹,这几个王子心中所想,均是大同小异——叔叔死了,那老子离皇位可是大大地近了一步!

        阿骨打冷眼看着几个儿子,心中一寒,自己最怕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他与完颜希尹对视一眼,二人均心下明白——这两位继承人的死,若不是辽宋下的手,便是这几个王子下的手!

        可,会是辽宋吗?

        天祚帝那个废物干得出来这种事?还是大宋那些软骨头皇帝干得出来?

        自己的儿子——倒是真干得出来!

        大金的这位太医祖上也是宋人,原被辽人掳来做医士,后又被金人掳去做太医,对苟命很有心得,听话得很,他先看完颜斜也的尸体,小心翼翼割开气管,低声呼了一句,“啊!”

        阿骨打道:“有话你就讲!”

        太医道:“国论昊勃极烈似是……额,气咳上行,喘……”

        完颜阿骨打:“说人话。”

        太医:“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果然是中毒!”

        “也不……”太医一边擦汗一边道:“这,喉头肿大,四肢起包,比如有人不能食鱼虾,有人不能吃蟹,有人不能触碰花粉……”

        他正说着,忽然査叫天模糊的影子挡在阿骨打身前,捏碎了一只从尸体上飞出来的小虫!

        査叫天怒吼一声——他名字为“叫天”,这一声着实天崩地裂,那太医不通武功,立刻耳膜破裂晕死在地,阿骨打也震得连连后退,却见这“一线王”模模糊糊的影子——露出了半截毛茸茸的、红红的手臂。

        一个声音用女真话冷冷说了一句:“这人要害皇上!”

        査叫天只觉得自己呼吸十分困难,他喉头似乎肿了起来,把他的舌头也给堵住了,他正运功抵抗时,一个面目平平无奇的金人武士向他挥出了平平无奇的一刀!(阿骨打自恃勇武,殿内武士也不像宋人皇宫那样要卸甲)。

        怎么形容这个刀光?

        査叫天没见过这样的刀法。

        但仿佛听过。

        当他意识到这是谁的刀法的时候,他的头已经飞到了屋顶!

        借着这一刀之势,他模糊而又雄壮的身躯重重地压在了完颜阿骨打身上!

        阿骨打口吐鲜血,骂了一句女真脏话。

        “日……”

        苏梦枕这一刀之美,只有濒临死亡之前才能看见,如昙花一现,如晚霞余晖,刀的纷繁研丽都已被收敛,只有杀意,只有杀气,这一刀看似取査叫天的人头,实则是击向他身后的完颜阿骨打!

        这一刀实在妙到毫巅,是他三十年刀法的精华!

        他已有信心,阿骨打此刻内脏碎裂,神仙难活,于是身影一闪,奔出殿外。

        自査叫天撞向皇帝,这些孝子贤孙如炸开锅一般来看亲爹,只有完颜希尹大声喊:“抓刺客!”众人还不明所以之际,只见从殿内奔出一个金人武士,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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