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7．宗室起兵

        垂拱四年（公元688年）八月，武后谋夺李氏社稷，除唐宗室，诸王内心很是不安，遂起兵匡复。

        （1）武后建明堂

        武则天废掉中宗、又将睿宗软禁，临朝称制，于是徐敬业乘机以讨伐武氏恢复李唐为口号，在扬州叛乱。这一政治动荡虽在她心中留下深刻印象，但一点儿也没动摇她要成为女皇的决心。她果断地平息了这场叛乱，不断提高自己的地位和扩大手中的权力。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她用尽了各种手段。

        垂拱四年（公元688年）春季，正月初五，唐朝在神都建立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三座庙，四季祭祀的礼仪全部按照西京的太庙。又奉立崇先庙来祭祀武氏祖先。武则天命令有关部门商量崇先庙的室数，司礼博士周悰请设七室，并且把李唐太庙减为五室。春官侍郎贾大隐上奏反驳说：“依据礼制，天子七庙，诸侯五庙，这是从古到今不能改变的礼仪。如今周悰依照毫无根据的议论，广述异论，仅尊敬推崇太后临朝代理国事的威仪，却不遵守国家的常法。皇太后亲自担当先帝临终的托付，显扬帝王的大道，崇先庙的室数应该按照诸侯的数目，国家宗庙不可以任意改变。”于是太后就没有为崇先庙设立七室。

        没能按天子之制建成武氏崇先庙使武则天有了经验。二月，她准备建造明堂以供宣明政教、朝会大典等用。太宗、高宗在位的时候，多次计划修建明堂，由于儒家学者们没能就它的制度达成共识而终止。到太后临朝执掌皇帝权力，单独和北门学士讨论关于它的制度，却没有听取学者们的建议。学者们认为明堂应该位于都城南郊居中之地，七里之内，三里之外。太后认为距皇宫太远。二月，把乾元殿拆毁，在其原地基建明堂，任命和尚薛怀义为监造明堂使者，参与修建的达数万人。

        薛怀义是鄠县人，本来姓冯，名叫小宝，在洛阳街市卖药，后来因为千金公主的关系而进宫，博得太后的信任。太后为方便小宝出入宫禁，于是令他剃度为和尚，法名怀义。又因为他出身贫寒低微，便让他与驸马都尉薛绍互认为同族，命令薛绍以叔父之礼待他。他乘皇帝用的马出入，随行太监十多人；官民碰到他都得赶紧回避，要是靠近他，就会被打得血流满面，然后不管死活，扬长而去。他见到道士就是一阵毒打，还要把他们的头发剃光才离去。朝廷亲贵全都得趴在地上向他行礼，武承嗣、武三思都像奴仆一样侍奉他，出行时替他牵马，薛怀义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还招揽很多无赖少年，削发为僧，为非作歹，人们敢怒不敢言。右台御史冯思勖屡次将他们法办，后来薛怀义和他在途中碰到，就派随从殴打他，几乎把他打死。

        武承嗣派人在白石上刻上文字：“圣母临人，永昌帝业。”而后又将紫石捣成粉末掺上药物将字填平。又让雍州人唐同泰献石上表，声称这石头是在洛水中捞到的。武则天特别开心，将这石头命名为“宝图”，把唐同泰任命为游击将军。五月十一日，武则天下诏，要亲自祭拜洛水，领受“宝图”；在南郊祭祀，告谢昊天上帝；祭典完成后，驾临明堂，接受群臣朝见，命令各州都督、刺史以及外戚、皇族在祭拜洛水前十天集中到洛阳。十八日，太后加尊号为圣母神皇。

        秋季，七月初一，唐朝大赦天下。“宝图”改名为“天授圣图”；洛水改名为永昌洛水，把洛水神封为显圣侯，并加为特进，在洛水上打鱼垂钓一律禁止，祭洛水的礼仪都按照四渎来进行。将天授圣图出现的地方取名为圣图泉，泉的旁边设置永昌县。又改称嵩山为神岳，封嵩山神为天中王，授给太师、使持节、神岳大都督的官衔，禁止在山上打柴放牧。又由于以前在汜水县得到瑞石，所以汜水县改为广武县。

        太后背地里想办法取代唐朝，慢慢清除皇族。青州刺史霍王李元轨、绛州刺史韩王李元嘉、邢州刺史鲁王李灵夔、豫州刺史越王李贞及李元嘉的儿子通州刺史黄公李、虢王李凤的儿子申州刺史东莞公李融、李元轨的儿子金州刺史江都王李绪、李灵夔的儿子范阳王李蔼、李贞的儿子博州刺史琅玡王李冲，在皇族中都以才干和品行享有美名，武则天特别忌恨他们。李元嘉等焦虑不安，私下酝酿着挽救恢复李氏皇权。

        （2）诸王起兵匡复

        首先图谋起事的是韩王李元嘉，他的母亲宇文昭仪是隋左武卫大将军宇文述的女儿。李渊称帝时由于结发妻窦氏早已死去，想要册封宇文昭仪为皇后，可是她固执地推辞。李元嘉少年时，由于母亲受宠也被高祖宠爱。而且他自己也非常喜欢学习，藏书有万卷，又严于自律，威望很高。到睿宗为帝时，他身为太皇叔，辈分特别尊崇。高宗驾崩，武则天临朝摄政，担心李元嘉别生变故，为招揽他，升其为太尉，官居极品，可是依然在外担任刺史，不让在朝中掌有实权。徐敬业在扬州发动叛乱时，武承嗣因李元嘉和其弟李灵夔辈尊位重，屡次劝武则天找借口杀掉两人以除祸患。武则天亦有此意，但因为宰相裴炎全力阻止而没能杀掉二人。朝不保夕的处境使宗室诸王惶惶不可终日。四年后，武则天诛杀李唐宗室就在眼前，在大祸即将来临之际，他们只得拼死一搏先下手为强了。

        韩王李元嘉与其子李密谋，举兵后以“迎还中宗”为名，号召天下一起响应。垂拱四年（公元688年）七月，开始联络宗室诸王公。李用暗语给李贞写信说：“妻妾病情越来越重，应当迅速医治。如果拖延到今年冬天，恐怕会变成不治之症。必须赶快动手，并请速速回信！”

        恰好，武则天由于明堂快要建成，举行宴享大典，召皇室众王公集中洛阳。李元嘉派使者通知诸王道：“宴享大典的时候，武则天一定让人告密，诬陷宗室诸王叛乱，然后加以杀戮，那时皇家子孙无人能够幸免。”李又伪造皇帝玺书对李冲说：“朕遭囚禁，诸王赶快发兵救我！”李冲也假传皇帝玺书道：“武则天要颠覆李唐江山，把天下变成武氏天下。”

        李冲命博州长史肖德琮等广召士兵，并分头通告霍王、韩王、越王、鲁王，以及贝州刺史纪王李慎等，共同举兵，相互照应，同心同德，杀进洛阳。

        参加谋划反叛的王公当时都任州刺史，在洛阳周围分布，韩王李元嘉在洛阳西北的绛州；鲁王李灵夔、霍王李元轨、琅玡王李冲分别在洛阳东北方的邢州、青州、博州；越王李贞、虢王李凤之子东莞公李融分别在洛阳东南方的豫州和申州；霍王李元轨子江都王李绪、黄国公李分别在洛阳西南方的金州和通州。

        洛阳石淙河

        洛阳石淙河在嵩山东南玉女台下的平乐涧，两岸石壁高耸，险峻台削。大周久视元年（公元700年）五月，武则天在此引笙笛歌舞，大宴群臣，即为“石淙会饮”。所在的石头称为“乐台”，其北临水的崖壁上刻有武则天与群臣十七人诗，称为“摩崖碑”。

        参加宗室起兵的还有唐高祖的女儿常乐公主和她的丈夫寿州刺史赵瓖。李贞将要起兵时，派使者通知寿州刺史赵瓖，赵瓖的妻子常乐长公主对使者说：“代我转告越王：隋文帝将要夺取北周帝位，尉迟迥是北周皇帝的外甥，还能起兵匡扶宗室拯救国家，虽然失败，但使国内震憾，可以称为忠诚壮烈之士。更不用说你们还是先帝的儿子，难道还能不把国家放在心上！现在李氏王朝的危险就像清晨的露水一样，你们诸王不拼死一搏，还徘徊着不发兵，想等什么呢！大祸就要来了，大丈夫应当做忠义的鬼魂，不应当坐以待毙。”

        另外，越王李贞的女婿汝南县丞裴守德，唐高宗的女儿太平公主的丈夫驸马都尉薛绍及其两个哥哥——济州刺史薛以及薛绪也都积极地参与了宗室起兵活动。

        像前边所说，皇亲国戚中为反对武则天篡唐而里应外合的人特别多，其中很多人在洛阳周围包围。但是，这些力量是分散的。韩王李元嘉非常了解这一点。当他见到琅玡王李冲派来催促起事的使者后，马上遣人回报越王李贞、李冲和琅玡王，叮嘱“只有同时发兵，四方同时进军，才能成功”。

        就在这关键时刻，鲁王李灵夔子范阳王李蔼认为越王李贞在准备并不充分之时，贸然起兵，必然导致失败。为了自保，于是将起兵计划告诉了武则天。李冲获悉事情败露，便于八月十七日在博州仓促起兵。武则天马上令左金吾将军丘神勣为清平道行军大总管前往镇压。

        李冲是越王李贞的长子，喜欢文学，擅长骑马射箭，担任过密、济、博三州刺史，都有所建树。李冲招得五千兵马，准备渡过黄河占领济州；首先进攻武水，武水县令郭务悌到魏州求救。莘县县令马玄素率军一千七百人在半道攻击李冲，由于担心兵力不能抗敌，就退守武水县城坚守不出。李冲推草车堵塞该城南门，想借着风势放火焚烧城门，准备趁着火势冲入城中；不曾想起火后风向逆转，李冲的军队不能前进，于是士气低落。堂邑人董玄寂为李冲领兵进攻武水，对人说：“琅玡王与国家打仗，这是造反。”李冲知道后，将董玄寂斩首示众，部下害怕都纷纷逃入荒野，李冲不能禁止，仅剩下自家的僮仆和左右一共几十个人。李冲往回逃奔博州，至博州城门，被守门的人杀死，发兵前后一共七天就失败了。

        接着，丘神勣率军到博州。当时事件已经平息，博州官吏身穿素服出门谢罪。丘神勣二话不说，举刀便杀，共计处死一千多户人家。接着，将李冲首级传送洛阳，枭首于阙下示众。

        李冲仓促举兵，而诸王还没准备好，没敢随意响应，结果只有李冲父亲越王李贞在豫州起兵响应。他派兵占领了上蔡县。九月初一，武则天命令左豹韬大将军麴崇裕为中军大总管，岑长倩为后军大总管，统领十万大军镇压，又命宰相张光辅为诸军节度。

        朝廷削除李冲、李贞在皇族名册中的名字，改姓虺氏。李贞知道李冲战败后，原本准备到皇宫前负荆请罪，恰好碰上他所任命的新蔡县令傅延庆招集勇士两千多人，李贞于是告诉众人：“琅玡王已攻破魏、相等好几州，有兵二十万，不用多久就会来到这里了。”又从豫州属下各县征兵共五千人，分为五营，让汝南县丞裴守德等统帅，任命九品以上官员五百余人。所任命之官吏都是被逼迫的，毫无斗志，仅裴守德与他同谋，李贞将女儿嫁给他，任命他为大将军，视为心腹。李贞让和尚、道士诵经祈福，兵士以及身边的仆人都佩带避免兵器伤害的神符。麴崇裕等军到达豫州城东四十里，李贞让小儿子李规及裴守德迎接战斗，结果大败而回。李贞大惊失色，闭门自守。麴崇裕等到达城下，手下的人对李贞说：“您怎么能够等着被人辱杀呢！”于是李规、李贞、裴守德及他们的妻子全部自杀而死。他们和李冲全部在东都皇宫门前阙楼下被悬首示众。

        （3）逼近女皇宝座

        朝廷任命文昌左丞狄仁杰为豫州刺史。那时正在处罚越王李贞的党羽，有六七百家要判罪，撤销户籍而给官府充当奴婢的有五千人，司刑寺催促豫州执行判决。狄仁杰给武则天密奏说：“他们全部是受牵连的，我想明白上奏，那又像是在为叛逆的人申辩；知道而不说，又担心违背了陛下仁爱怜悯的本意。”武则天因此特意原谅他们，统统放逐丰州。当他们经过宁州时，宁州父老迎接慰劳说：“是我们的狄使君拯救你们的吧？”这些获救的人扶老携幼在宁州百姓从前为狄仁杰立的功德碑下痛哭，斋戒三天后才接着赶路。

        那个时候张光辅还在豫州，其属下将士因有功绩，任意勒索，狄仁杰由此不理睬他。张光辅生气说：“你怎么敢轻视全军主将？”狄仁杰说：“河南作乱的仅一个越王李贞，如今李贞死了，却出现了一万个李贞！”张光辅责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狄仁杰说：“您领兵三十万，目的只限于越王李贞。城中人知道官军到来，越城出来归顺的人特别多，四面都践踏成道路了。您却纵容兵士残暴地抢掠，杀已归降的人用以报功，血流成河，这不是一万个李贞难道又是什么！我恨不能得到天子的尚方斩马剑加在您的脖子上，我即使死也无憾了！”张光辅理屈辞穷，回京之后，上奏说狄仁杰不恭顺，因此狄仁杰被贬为复州刺史。

        越王李贞和琅玡王李冲的军事行动被镇压下去以后，武则天抓住时机铲除李姓宗室。她为了杀韩、鲁诸王，先派监察御史苏珦进行审讯来取得宗室诸王密谋造反的罪状。但苏珦没有找到证据，于是有人诬告他暗通韩王等，有心回护他们。武则天召苏珦当面质问，苏珦义正词严，表示不愿滥用刑罚。武则天只好说：“卿是文雅的人，我另有重用。”于是把苏珦外调为河西监军，改换酷吏周兴审讯宗室诸王。周兴在武则天的授意下，很快将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常乐公主、黄国公李逮捕，逼迫他们全部在洛阳狱中自杀。

        接着被杀的还有申州刺史东莞公李融。当武则天召宗室众王公到明堂朝会时，他暗中派人到洛阳，向在成均任助教官的心腹高子贡询问是否可以入朝？子贡回答道：“来了一定会死！”李融因此装病不去朝会。越王李贞和黄国公李密谋宗室起兵，很依赖李融为外援，因为他小的时候就以勇猛而出名。可李融收到李贞起兵的书信后，由于过于仓猝而不能响应。又受僚属逼迫，只得将李贞派来的信使绑起，并向武则天告密，获赐银青光禄大夫的官衔。可是没过多久，李融就被其他参与宗室起兵的人检举，十月，在洛阳市中斩首，家口籍没。高子贡也被杀死。

        十一月，武则天杀薛绪、薛。薛绍由于是武则天亲生女儿太平公主的丈夫，得留全尸，打了一百大板，活活饿死狱中。十二月，霍王李元轨由于与越王李贞串通谋反被流放黔州，坐槛车行至陈仓时在半路中死了。殿中监郕公裴承先和江都王李绪也都在洛阳市中被杀。

        这时，李唐宗室力量受到严重削弱。而武则天于十二月二十五日如期举行了拜谢洛水接受唐同泰所献“宝图”的仪式。皇帝李旦、皇太子李成器跟随在后，内外文武官员、蛮夷酋长各自按照方位站立，祭坛上摆满了奇兽、珍禽、珠宝。场面隆重的程度是建唐以来前所未有的。这是武则天和李唐宗室较量取得大胜后的一次庆典。

        二十七日，明堂建成，高二百九十四尺，宽三百尺。总共三层：下层依据四季划分，四个方向各使用本方的颜色；中层依据十二时辰划分；上边是圆顶，由九条龙捧起，顶部安置铁凤，高达一丈，用黄金装饰。中间有十围粗的大木，上下贯通，斗栱斜柱屋檐都依靠它做基础。下面放有铁制水渠，如同太学中辟雍的样子，称为万象宫。武则天设宴赏赐群臣，大赦天下，允许人民入内参观。河南县改称为合宫县。又在明堂北面建立五层天堂用来存放大佛像；登上第三层便可以俯视整个明堂了。和尚怀义由于主持修造天堂和明堂有功被封为左威卫大将军、梁国公。第二年元旦，武则天在“万象神宫”进行了祭祀大典。她穿着帝王的衮服，头戴帝王的冠冕，腰带上插着皇帝的大圭，手中拿着天子的镇圭，正大光明地为初献。皇帝李旦跟在后面为亚献，太子李成器为终献。先祭昊天上帝；然后是唐高祖、太宗、高宗；接着是魏国先王武士彟；最后是五方帝座。

        祭祀大典结束后，武则天又登临则天门城楼，大赦天下，将年号改为永昌元年（公元689年）。正月初三，她在明堂接受群臣朝贺。初四，在明堂发布政令，专门颁布了训戒百官的九条律令。初五，则在明堂大宴群臣。这些举动可称恩威并用、目标明确。武则天离正式登基成为女皇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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