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11吐蕃衰乱

        从公元六世纪初至九世纪中，三百年间，吐蕃屡次骚扰唐西北边境，多亏唐政府的长期不懈的抵抗，最终才取得胜利。而自此吐蕃也国势衰微，难以对唐造成威胁了。

        （1）论恐热举兵

        安史之乱发生后，吐蕃乘唐朝国势衰微多次大举入侵骚扰。唐政府尽了全力，才凭着剿灭和招抚的手段把局面勉强维持下来。

        文宗开成三年（公元838年），吐蕃彝泰赞普死。彝泰生前体弱多病，不能理政，做了二十多年的赞普，都是把国政委托给臣下，所以吐蕃也是国力不振，攻伐不力，只能自保。因此，多年来唐朝边境晏然，边民安居乐业。

        彝泰死后，其弟达磨被立为赞普。达磨是个残暴荒淫的君主，整天不理国政而醉心于田猎，招致国人的许多不满，加之此时灾异频繁，国中地震，岷山山崩，平地涌泉，且人牲瘟疫流行，尸体满路，人们都觉得这是因为达磨无道，所以才招来上天的惩罚，自此人心更加离散。

        武宗会昌二年（公元842年）达磨赞普死，吐蕃派论普热入唐告丧。于是将作少监李奉武宗的命令作为吊祭使到吐蕃去吊唁。

        当初，吐蕃国有一个大臣靠阿谀谄媚而十分得达磨的宠幸，被达磨任命为宰相。达磨死后无子，这个佞相就把达磨的妃子氏的侄子乞离胡奉为赞普。新赞普即位仅仅三年，这个宰相就和氏联合起来把持朝政，还把吐蕃的十来个老臣都排斥掉，不让他们过问朝政。于是，首席宰相结都那见乞离胡不下拜，说：“赞普有那么多同宗后代，却把赞普的位子让氏家的人了，人民怎么会服从他呢？若他死了，鬼神又有谁愿意祭祀他呢？看来，我们离亡国不远了。近年来天灾与怪异的现象不断发生，也是这个原因。恨只恨我手里没权，不能匡正朝纲，也只有以死来报答达磨赞普的恩德了！”于是，拔刀割脸流血，表示对达磨的忠诚，然后痛哭而出。恼羞成怒的那个宰相马上杀死了他，还把他的家族也杀光了。此举招来了全体吐蕃人的愤恨。与此同时，乞离胡甚至不派遣使者到唐朝来请求正式册立他为赞普。

        吐蕃国洛门川讨击使论恐热生性残忍，阴险狡诈，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把手下将士召集起来说：“叛贼不立达磨赞普的宗族后代，反而拥立氏兄弟的儿子，还残杀忠良大臣来威胁群臣，并且直到现在还未得到大唐皇帝的正式册命，有什么资格做赞普呢？现在，我要和你们一起共举义兵，诛讨氏和当权的宰相，来匡正朝纲。况且天助得道者，所以我们兴举义兵，肯定会大功告成。”接着，论恐热又去劝说居住在周围的三个部落，获得一万骑兵。这一年，论恐热自封为宰相，并纠集吐蕃国青海节度使一起发兵攻打氏一党。

        大军行至渭州，与氏国相尚思罗军相遇。尚思罗被打得大败，向西松州方向逃去，丢下了许多辎重。头脑发热的论恐热嫌不解气，在渭州大开杀戒，抢掠财物。尚思罗不甘失败，又纠合了苏毗、吐谷浑、羊同等部落八万人在洮水与论恐热军隔河对峙，并把桥烧掉以阻止敌方袭击。论恐热便隔河对不明真相的苏毗等部落民众进行说服瓦解：“现在奸臣当道，先天派我来讨伐无道，你们不仅不替天行道，反而还助纣为虐。如今我是宰相，率大军前来讨贼，你们若不弃暗投明，小心灭你全部落！”论恐热之言，果然令苏毗等无心再战，于是，论恐热乘机率军过河，结果苏毗等投降，尚思罗刚想逃命，就被赶上来的追兵杀掉了。论恐热把他的十万部众全部收编，然后又大开杀戒。自渭州至松州，一路之上，所过之地残破不堪，尸横遍野。

        吐蕃鄯州节度使尚婢婢世代任吐蕃相。婢婢为人礼逊，无意于沽名钓誉，因此，备受国人敬重。但由于彝泰赞普强令他出山，因此尚婢婢在四十岁时被迫做了鄯州节度使。婢婢为人宽厚，多有谋略，其训练的军队骁勇善战。

        （2）论恐热大败

        论恐热起事名为兴举义兵，为国讨贼，实际上想谋国篡位。他做贼心虚，怕婢婢看穿他的计谋反过来袭击他，便于会昌三年（公元843年）六月，率大军攻打婢婢军。所率士兵和牛马浩浩荡荡，只见队首不见队尾。走至镇西途中，忽然狂风大作，雷电交加，劈死将领十余名，牛马一百多头。论恐热觉得出师不利，便下令队伍停止前进。婢婢与部下谋划道：“论恐热今天率大军来进攻我们，并认为咱们就像蝼蚁一样弱小，满以为必胜。可是今天老天有意相助于我，才让论恐然犹豫不敢前进。依我看咱们何不假装怯战而退，使敌人骄气更加高涨，等到他们大意的时候，我们再趁机反扑，一定会取得胜利。”

        为了麻痹对方，婢婢令人送金帛及牛酒等物犒劳论恐热之师，并修书一封，写道：“尊公兴义兵而匡朝纲，国人哪个敢不拥护！您只要派人来跟我说明情况，我怎么会不听您的命令呢？您也不必劳师动众亲自来告知我。我生性鲁笨，只会读书，哪懂军事！只是前赞普硬要让我镇守地方，我才被迫做官。事实上我哪天不想退居故里呢？您要是准许我退居故里，我是再高兴不过了。”

        恐热得婢婢书信后，将婢婢的信遍视群臣；“婢婢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怎会用兵呢？”于是放下心来，引军回归。婢婢闻听恐热中计，大笑道：“我国没有明主，我们就归顺大唐。这样的犬鼠之辈，怎么值得我们拥戴呢？”

        庞结心假装败退逃跑，一会儿又故意作人困马乏不能前进的样子给恐热看，于是恐热追得更紧，不知不觉已追出几十里地。这时伏兵齐发，阻断了恐热的归路。同时又风沙大作，河水大涨，恐热被打得大败，五十里的路上布满了尸体，淹死的士兵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只有恐热仓皇骑马逃回了老巢。

        恐热部下将领岌藏丰赞早已不满恐热的残虐无道，投降了婢婢。恐热愤恨至极，发兵又来挑战。婢婢以五路大军进击，使恐热退守东谷。婢婢以木栅包围，只有恐热再次突围逃走，余部都归顺了婢婢。

        恐热不甘心失败，会昌五年（公元845年），他又结集了残部卷土重来。婢婢派庞结藏率军队五千迎战，又把恐热打得大败，恐热只得率几十人逃走。婢婢派人在河、湟二地广发文告，列数恐热残虐百姓的桩桩罪行后道：“你们本是汉人，吐蕃今日无主，你们就应归附大唐，一定别让恐热像驱赶孤鬼一样役使你们。”于是，许多跟从恐热的人开始离他而去，另找出路。

        宣宗大中元年（公元847年）五月，论恐热趁唐有国丧之机，纠集一些党项回鹘族人侵犯河西。朝廷令河东节度使王宰率代北军讨伐。王宰令沙陀朱邪赤心军作前锋，从麟州过黄河，在盐州与恐热军大战，打得恐热大败而逃。

        大中二年（公元848年），凤翔节度使崔珙破吐蕃，收复清水。恐热部下莽罗急藏又奉恐热之命率两万大军讨伐婢婢，而婢婢则派将领拓跋怀光大败其军于南谷，急藏只好投降了。

        大中三年（公元849年）二月，论恐热屯兵于河州，尚婢婢则在唐鄯州以东的河源军结集。尚婢婢部下诸将企图攻击论恐热，尚婢婢说：“不要轻举妄动。我军屡胜，现在一定滋长了轻敌情诸，而敌军屡败，则肯定会拼死谋出路，所以万万不可着急。”诸将领不信，不肯听从。尚婢婢知道部将出战必然失败，于是占据河桥以等待败军的归来。不出婢婢所料，诸将果然战败。尚婢婢于是收集余众，焚烧河桥，率军退归鄯州。

        吐蕃占领的秦、原、安乐三州以及石门等七座关隘遣使向唐朝投降。唐宣宗任命太仆卿陆耽为宣谕使。随后又令泾源、灵武、凤翔、宁、振武等地数路军队在后接应。六月，泾源节度使康季荣等接收原州及石门、驿藏、木峡、制胜、六盘、石峡等六关。七月初六，长乐州被灵武节度使朱叔明拿下；十三日，萧关被宁节度使张君绪攻取；二十三日，秦州又被凤翔节度使李收回。

        八月初八，宣宗驾临延喜门城楼接见前来归降的河、陇百姓千人。皇帝亲自接见欢迎使得老百姓们无不欢呼雀跃，他们马上换上唐装。围观人众备受感动，皆呼万岁。宣宗下令：归降的百姓自行开垦三州、七关的土地，五年免纳租税。自今以后，三州七关作为京城罪人的流放地。能够率兵在营地上垦田的将吏，由政府发粮种及牛，并被鼓励屯田；在以上十处驻守的戍卒仍二年一代替，在此期间得到双倍的粮食、衣服；有修建道路，有商旅来往及戍卒传递家信的，官府不能阻拦；允许地方把山南、剑南等边境地区仍陷没吐蕃手中的州县量力收回。

        十一月，宰相认为收复河、湟二地是大功劳，请宣宗加尊号，宣宗道：“宪宗一直对收复河湟之地耿耿于怀，但当时纷争未平，无力出兵，一直难遂心愿。如今收复失地，完成了先帝遗志，同意增顺、宪二庙的尊号以彰昭烈。”

        会昌四年（公元844年）春，下诏由凤翔统管秦州。

        九月，吐蕃论恐热派僧人莽罗蔺真率部众在鸡项关南筑桥，以便在白土岭攻伐婢婢军。婢婢派将领尚铎罗榻藏领兵相拒，首战失败，婢婢又派磨难罴子、烛卢巩力率军据守牛岭抵抗。巩力主张大军暂且不动，先占险要之地，再伺机而动，出奇兵截断对方粮道，让他们进退两难，十天半月之后，其军必乱，则可取胜，罴子不听。巩力知道他肯定会失败，便道：“我宁愿作不用之人，不作败军之将。”便自称有病，离开军队返回家乡鄯州。罴子率军硬拼，果然战败身亡。婢婢粮草匮乏，留拓跋卫光守卫鄯州，自己领两千人转移至甘州西寻找水草。恐热闻听婢婢弃鄯州，便率五千骑兵追击，至瓜州，听说怀光守鄯州，便转而大掠鄯、廓等八州，所过之处，残杀少壮之人，残害老弱妇人，攒杀婴儿，焚烧房层，弄得千里之内人畜凋零。

        大中五年（公元851年）春，沙州刺史张义潮前来归降。张义潮本是沙州百姓，他早有心投降大唐。当时吐蕃大乱，他就不断积聚力量，拉拢人心，准备乘机占领沙州，归附大唐。终有一日，义潮率领众人披甲持武器集聚于州门，汉人一呼即应，吐蕃州官弃城西逃。于是义潮自称节度使，并派人向大唐送来降书，朝廷封义潮为沙州防御使。

        论恐热生性残暴，不得人心，因此他的许多部下叛离了他，婢婢部下拓跋怀光知恐热内部人心不稳，乘机派人到他的部族中散播谣言，结果恐热部众更是人心惶惶，有的回归到本部落，有的向怀光投降。恐热眼见众叛亲离，难以支撑下去，便对众人扬言道：“我马上就亲自前去大唐，借五十万兵马来平定内乱，然后定都渭州，请唐帝封我为赞普，看谁敢不听从我的命令！”五月，恐热果然入朝长安。宣宗派左丞李景让至礼宾院来看望他，并询问恐热朝拜的目的。恐热为人十分骄横，而且态度无礼，要求大唐封他做河渭节度使，宣宗没有答应他。朝廷见恐热并没有什么本领，未加以重任，只是假意敷衍了他一番，就让他回去了。恐热此行，一无所获，因此对大唐心存不满。他回到落门州以后，又纠合旧部，侵扰大唐边境。此时正值阴雨连绵，他的军队缺乏粮草，就纷纷离散，最后只剩下三百多人。恐热于是率残部奔逃至廓州。

        冬十月，沙州张义潮出兵收复了瓜、伊、西、甘、肃、兰、鄯、河、岷、廓等十个州，之后派遣哥哥张义泽将十一州的图籍送交宣宗。自此之后，大唐收得了被吐蕃占领多年的河、湟之地。十一月，朝廷令归义军隶属于沙州，令张义潮为沙州节度使兼十一州观察使，又令义潮的判官曹义金做归义军长史。自收复河、湟后，朝廷每年赋税收入达九百二十五万缗。

        （3）论恐热败死

        大中十一年（公元857年）冬，朝廷令秦州防御使李承勋为泾原节度使。李承勋为名将李光弼的孙子。

        不久前，吐蕃酋长尚延心率河、渭二州的部属向大唐投降，被封为武卫将军。李承勋垂涎尚延心部族的众多财物，于是与部下计议陷害对方，准备以谋反的罪名擒获延心，再夺取其全部财富，然后将其部众全部迁入荒凉的边疆地区。不料，延心却获悉了他的计划，便在一次军宴之上对承勋道：“河、渭二州十分贫瘠，人烟稀少，因此唐人多内迁，吐蕃人皆远离，故而此地十分荒凉。延心想入朝廷去见大唐天子，请求带领部众分别迁徙于内地，成为唐朝的百姓，让大唐的西陲永得安宁，这功劳估计不比张义潮的小吧。”李承勋妄想将此功劳归于自己，犹豫间没有马上答复尚延心。尚延心又说：“我已经准备入朝廷，将部落迁徙到内地，只可惜秦州自此就所无依靠了。”李承勋听后跟部下诸将面面相觑，哑口无言，第二天，诸将向李承勋上言说：“您首先在秦州开垦营田，设置防御府，再拥军万人，并从朝廷那里得到军饷，我们将士没有作战守御的劳苦，却能收到耕垦交易的厚利。如果听从尚延心的谋议，大唐西部边境就会变得平安无事，而您的防御使府和军队肯定就会被朝廷裁掉了。将秦州归还凤翔镇领辖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什么希望了。”李承勋认为将士们言之有理，就马上上奏唐宣宗，请求任命尚延心为河、渭两州都游弈使，让他和他的部落就在这两个州居住。

        咸通三年（公元862年），温没入朝纳贡。温没本为吐蕃奴隶的称号。当初，吐蕃每当派兵作战时，富裕的人家总是把家奴派出去作战，多者一户达几十人，因此吐蕃作战军卒众多。等到论恐热作乱时，家奴们因无人管束而各自散乱，后来又陆续纠集起来重新组成部落，散布于甘、肃、瓜、沙等各州，吐蕃势力微弱的贵族反而依附他们。

        咸通四年（公元863年）三月，朝廷得到奏报，归义节度使率蕃、汉兵众七千人收复凉州。

        咸通七年（公元866年）春，论恐热又在廓州老家企图结合周围吐蕃部落来进犯唐朝，但无人响应；相反，恐热又与周围部落四处树敌，使得自己无处藏身。终于，仇人将论恐热的处境报告鄯州的拓跋怀光，拓跋怀光率领军队将论恐热部打败。十月，怀光率五百骑兵冲入廓州，活捉了恐热，先砍掉他双脚，再把他所犯罪行数落完之后，斩掉他的脑袋，并把他的脑袋送到长安。其部众东奔秦州，又被尚延心中途袭击，所率部众都被发配到岭南去了。

        咸通八年（公元867年）春，张义潮回归长安，被封为右神武统军。唐懿宗把田地和府第赐给义潮，以表彰他收复土地的功劳。

        吐蕃论恐热作乱二十多年，其内部相争连年不休，至使吐蕃日渐衰亡，论恐热死后，乞离胡赞普和立他的佞相也不知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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