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喜怒哀乐
许一诺看着玻璃窗那边戴着口罩的人拉开椅子坐下，见她慢吞吞地伸出手拿起电话漫不经心搁在耳边，他嗤笑一声，讥诮开口：“终于舍得来了？”
“叫我来什么事？”
“我没有叫你来，我是叫妈过来。”
许一言拿着电话的手瞬时握紧，本来耷拉着的眼皮此刻抬起，伸手取下口罩一瞬不瞬地看着隔窗那边的人，良久就在眼里快流露出无尽恨意时她下一秒又勾起笑容，敛了眼中所有情绪，可许一诺无端看得背后发毛。
“你说你想叫谁来？”
许一诺没接话，同样看着面前的人，厌恶油然而生，果然一如既往地两看相厌。
半晌，她再开口时声音早已恢复平静，只是淡淡说着：“你没有资格叫她来。”
“我是她儿子，我怎么没有资格叫她来？我坐了十多年的牢，她都没来看看我。”
“你也知道她十多年都没来看你，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来吗？”
“你少胡说八道，你来做什么？我不想看见你，妈是不是在外面，她一定来了是不是？”
“她没有。”
“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带她来？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
她回答得太过笃定，带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所以许一诺不信也得信，此刻他脸上强装平静的面具开始出现裂纹，一点一点露出内里慌张实质，似乎藏着丝丝隐痛。
“你如果想兴风作浪那尽管继续，我不在乎也不介意下次狱警打给我的电话，是给你收尸。”
“许一言，你可真歹毒。”
许一言抿唇不置可否，握着电话听他在那边低咒，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倒像是精神病人在自言自语。
那样子实在可怜。
她忽的倾过身子靠近玻璃窗，抬手扣了两下玻璃，让对面的人听得更加真切，以及看清她脸上无法藏匿的厌恶。
“许一诺，妈死了。”
“在你蹲大狱的第二年。”
“在给你还完诈骗金额后，喝农药自杀的。”
“不止你没见到她最后一面，我也没有。”
“你我早就是孤儿了。”
“所以，你没资格让她来。”
她的声音如同魔音传入耳中，一声一声震得许一诺想要冲破玻璃阻隔来到她的面前堵上她那张胡说八道的嘴，但周围都是监管，他坐在椅子上连动都不敢，只能恶狠狠地看着玻璃窗那边的许一言。
“你想报复我是吗？想拿这种事来骗我报复我？我知道你的，许一言，你做得出来。”
而许一言早已靠回椅背，不置一词地凝视着许一诺，如同凝视杀人凶手，良久，看着他一步一步从震惊到痛苦到自责再到绝望。
许一诺，你也会绝望吗？
到如今都不知悔改的你竟也会绝望吗？
你竟会为妈妈的死而自责？
我少时经历的全都是你造成的，没有你妈妈就不会丢下我，若是没有黎家我是不是要被那群穷恶亲戚撕扯成碎片然后流落街头，所以我曾经历的绝望必须加倍还给你。
我要让你痛不欲生给妈妈赎罪！
——
从狱中出来，许一言抬头看了看有些灼眼的日光，气血上涌感觉眼前眩晕快站不稳，退了几步像是脱力般靠在墙根边，犹自闭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不会哭的。
许久，直到有人走过身旁，她才整理好情绪直起身往前走去，上车便闭上眼睛抱起手，生人勿近满身戒备。
一回到酒店手机静音倒头就睡，任由屏光闪烁不停。
【你生你的气我打我游戏（5）】
啥意思：联系得上许一言告诉我一声
帅希：怎么了？
公仆小郑：同问
——
直到傍晚，她醒来见通知栏里有许多未接来电，此刻也无力回应，只给何意思发去一条消息。
［下午睡着了］
何意思几乎秒回了电话，不是不够相信许一言，而是太相信她了，她太能够在人前不动声色处理那些痛苦了。
那种痛苦慢慢外泄的感觉令人生畏，一个人独处最容易发酵情绪，况且她妈妈的忌日就快到了。
“你想哭就哭，别憋着，咱们不兴什么掉不掉皇冠那一套。”
“哭不出来，眼泪早就为她流干了。”
刚刚梦中妈妈甩下她的手，至亲再次消失在自己眼前，从此天隔两端，只剩她从梦中惊醒，再不能安眠。
“给我留一大笔让那些穷恶亲戚可以觊觎的遗产，让我跟他们斗，她可以为了许一诺去死，为什么不可以为了我活下来？”
“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
“为什么啊？他许一诺凭什么啊！”
许一言被拖回记忆深渊，那些无法遗忘的，让她失去所有理智的，她连回想都不敢，怕被心中执念撕扯成碎片再无力复原。
为什么不肯为了我活下来，我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天啊，你看到了吗？我可以的啊！
何意思闻言哽咽，静静听着女孩盛怒之后的喃喃自语，她知道许一言至始至终无法接受的，是妈妈的离去。
那时的许一言只有14岁，那位竟狠心到要在她上学后才喝下毒药，狠心到反锁了所有门窗，连施救的机会都不留下，狠心到连最后一面也不肯留给她。
“许一言你有没有想过，你有执念她也有执念，她太爱你爸爸了，当年她那个状态能够撑到处理好许一诺所有的债务，为你安排好所有才离开，也是因为爱你，她已经离开这么多年了，你也要慢慢放下来，才会有稀疏平常的喜怒哀乐，不再执念往事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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