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戒律
“您和其他为这片大陆上生灵所献出生命的英雄，理应被世人铭记！”李察斩钉截铁地说道。
“其实这都没什么了……不过，希望你能做好准备，关于你的预言，并不乐观。”凯尔·阔兰摇了摇头，看了站在李察身边，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威尔，脸色凝重了片刻，随后用远古精灵语对李察说道：“命运的帷幕只让我看到了模糊的三段预言，你听好了……”
“第一句……领袖将会实现他的夙愿，但是他也会付出对等的代价。”
“第二句……他将失去自己的心爱之物，但它总会在恰当的时候归来。”
“第三句……他的子嗣，将因某种不可调解的矛盾而互相争斗，直至一方惨死。”
说完，凯尔·阔兰看着李察，等待他的回应。
李察脸上阴晴不定，不过很快，他就缓了过来，脸上，带着深深的感激。
李察微笑着说道：“不愧是预言，也不愧是万年前司职语言的精灵祭祀，现在的我，的确是一部分族人的领袖，以后，也会向圣族的权力核心靠拢……不过，我认为您的预言还是非常乐观的……”
李察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道：“如果预言中的那位领袖，是我的话……如果我的夙愿可以实现，圣族能够得以复兴，那么即使献出我的一切，我也在所不惜！如果心爱之物可以回来，那么失去就毫无意义。至于我的子嗣……”
李察下意识抓紧了威尔的小手，而威尔，也将李察的手抓得很紧。感受到孩子给予他的反馈，李察笑了，笑得无所畏惧：“我坚信，我的孩子不会残害他的弟弟！”
看着这对眼神坚决的父子，凯尔·阔兰的灵魂之火出现了短暂的失神，这个叫做威尔的孩子，他的眼神非常澄澈，自己能在他身上感受到诸多高尚，可贵的品格。并且，这个小家伙还……呵呵，如果他能够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说不定，真的可以避开预言……
“希望如此，毕竟，在远古的泰坦时代，也不是没有预言被打破的先例……那么，请允许我离开，受限于现在孱弱的实力，我无法让那些被远古时代阵亡叛徒们的灵魂所占据的躯壳，在白日如同夜晚一样行动灵活……另外……圣族朋友，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凯尔·阔兰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察，笑着问道，他不打算戳穿李察孩子的小秘密，况且这点小秘密对他和他的父亲有益无害。
“我的名字，是李察。这是我的孩子，李威尔。”
“李姓氏族吗……你们有一位先祖，是我们精灵一族的敌人。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李察，我的力量所剩无几了。在我的预计里，这张卷轴上的铭文，只能承受下一次对我的召唤。下一次回归世间的时候，以我那时的实力，可能已经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但是……我希望最后一次将我召唤出来的人，依旧是你。那么，再会了，朋友。”
凯尔·阔兰的身影渐渐淡出了李察的视线范围。
等凯尔·阔兰带着他那支一眼看不到头的“军队”彻底消失之后，李察终于忍不住，一个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
“父亲！”一旁的威尔惊觉李察此刻的脆弱，他连忙将李察扶了起来。
“记住，孩子，永远不要伤害你的亲人，不单单是维奇，如果预言表述的过于模糊，我希望你还能善待你的妹妹薇拉，还有你的继母菲欧娜……答应我，好吗？”到了最后，李察几乎是以恳求的语气在和威尔说话。
虽然威尔年龄不算太大，但是由于父亲李察的特殊身份，他很早就接触了武技，魔法，还有知识。相较于在他这个年纪，依旧在玩耍，或者在象牙塔中学习的同龄人，威尔显得更加成熟。
“我答应你，爸爸。我保证不会伤害我的亲人，包括维奇和薇拉，还有我的继母菲欧娜……”尽管威尔并不怎么认同自己的继母，可他还是这样肯定地回答道，随后，他将李察搀扶了起来。
“很好……出来太久了，我们回去吧……”李察疲惫地说着，在威尔的搀扶下，向着来时的方向，慢慢走了回去……
远处，恐惧依旧在蔓延，成千上万王国同盟的士兵们，惨叫着想要逃离死亡。
然而，他们的挣扎，注将徒劳无果……
清晨，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昨日弥漫在战场上的腐臭气息被冲散了点，遍地的尸骸，也随着太阳的出现，逐渐融化，没入大地……独留一副副满是洞口，或者干脆碎裂开来的装备，和那些完好的或者断裂的兵器，以及其他一些死物，残留在这片土地上。
这片土地寂静无声，除了天上依旧扑腾着翅膀，在寻找食物的乌鸦群——它们被腐臭的气味吸引而来，在战争持续的这段时间里，逐渐变成了在夜间觅食的动物。可现在，它们却突然发现，原本应该遗留在地面上的“食物”，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时，远方传来一阵密集繁杂的脚步声。
乌鸦们转而飞向那里，这些日子对战场的观察，和野兽的本能告诉它们，只要那些活物聚集在一起，迟早就会变成“食物”……
脚步声的主人们，是一群面黄肌瘦，衣着破烂，在骑兵护送下穿过密林的……难民。
他们看上去状态不怎么好，有些人的脚已经磨破了皮，但纵使是这样，他们依旧跟随着队伍前进着。
这群人，看起来非常倔强……
“您没事吧？”队伍的前列，跳下一匹比自己个子还要高的战马，威尔矮下身子，托住一位差点摔倒的老人。
“威……威尔少爷，我没事，谢谢您。”老人摇了摇头，连忙站稳了身子。他感激地看着威尔，如果不是刚才威尔用后背托住自己，恐怕自己最后两颗牙齿都保不住了。
“您是老人，不必使用敬称。”威尔摇了摇头，随后将自己的战马牵过来，费力地就要将老人给扶上去。
“这，这不行，我上去了，您怎么办？”老人慌忙摆着手，可威尔却再次制止了他。
“说了，您是老人，还是我族一位真正值得尊敬的老人，这次如果不是您几位站出来作出表率，是没有几个人愿意跟着我们从家园迁徙至此的……因此，真的不必使用敬称，叫我威尔就好。”威尔坚定地回答，吃力地将老人扶上战马，并递给他自己的水袋。
顺带横了一眼自己的两名亲卫，但看到他们也是在陆地上行走，他们的战马上各自驮着几个孩子时……威尔叹了一口气，不忍心再去责备。
剩下的这些战马，背负着它们死去同伴的行李——后方的马车早就不够用了。
在这种情况下，它们顶多再承载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可恶，明明从家园出发的时候，父亲用辛苦积攒而来的金币，为每位愿意追随而来的弃徒，都购置配备了两匹上等的图尔沃战马。
可是这一路过来，那些明面上看上去再健康不过的战马，却一匹一匹病倒在路边。
从家园出发，到来到这里的路上，几乎没有补给的地方，唯一发现的那处罗马村庄，只有老人和女人还在留守，那些青壮年男人，甚至还没长大的孩子，都被征召进入战场了。
那个早已被罗马军队搜刮过的村庄，甚至连发霉的黑面包都很难找出，更别提供人驱使的牲畜了。
在留下了一些粮食，在那些人感激和贪婪的目光注视下离开后，队伍仅剩的几匹战马，都被配给了还有能力战斗的战士们，毕竟，这一路上他们遭遇的强盗不少。
无论如何，那些战马的死亡，都太过离奇了，如果说没人从中作梗，威尔是不会相信的。
队伍里有内奸。
而且，还是一位位高权重的人……
威尔眼中寒芒一闪，他强忍住想要从腰间抽出那柄匕首杀人的冲动……
“你在做什么？李威尔。”一个傲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威尔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骑在这支队伍中仅存最好的那匹战马，看上去有点儿阴鹜，长相有点儿猥琐，拿着一条肉干，贪婪地啃咬着的肥胖中年男人。
他是圣族的长老，同时，也是这支队伍名义上的领军人物，卡托什。
“没什么，长老。”威尔微微颔首，努力掩饰双眼中，不断升腾的杀意。
“哦，这不是坎阶老爷子么？在家园，你不是挺厉害的？还提什么要废除长者议会？你配吗？！”卡托什假笑着骑马走近坎阶，说到最后三个字，瞬间变脸，挥手打翻了坎阶的水袋，并狠狠地在他磨破流血的左脚上踢了一脚。
“呃！”坎阶咬紧了没剩几颗的牙齿，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他忍着疼痛回答道：“我只是提议让更多年轻圣族进入长者议会，不然长者议会就一直……”
“你这是对长者议会的亵渎！贱民！”卡托什森然说道，他的眼睛变得极其可怖，就像是盯上猎物的秃鹫：“你最好认清你的身份，杂碎。你们能活到现在，完全要归功于长者议会的英明领导！”
“……是！”虽然很不甘心，可坎阶还是低下头，承认“错误”。
而威尔，则默默走到一旁，蹲下身子，捡起了水袋，重新递给坎阶。
看到威尔的举动后，卡托什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寒声说道：“你，是在挑衅我么？李威尔，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们侍从一族的使命，就是护卫长者议会！我们，才是一路人……还是说，你想背弃我们的传统，触犯第一戒律，与长者议会为敌？！”
“这里怎么了？”李察笑着走来，他来到威尔身边，不经意间拍了一下他。威尔全身放松了，他知道，父亲总会妥善处理这件事的。
“你的儿子妄图挑衅长者议会的权威，李察……”卡托什的气势一泄，警惕地看着李察，他在李察身上，吃过不少亏。
“是这样吗？威尔？”李察皱起了眉头，装作不满地看向威尔。
“不……我只是把卡托什长老打翻的水袋重新捡起来，递给坎阶老大爷而已。”威尔顺从地说着，此刻，注意到这里发生事情后，许多族人围了上来，他们面无表情地盯着卡托什，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威尔，我族的第一戒律是什么？”李察大声问道。
“第一戒律：凡圣族子民，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长者议会的命令，不得以任何形式触碰长者议会的权威，违反此戒律，将被逐出圣族！”威尔同样大声回答道。
“那么，尊敬的卡托什长老，请告诉我，我的长子，李威尔，究竟有没有违反第一戒律？”李察依旧在微笑着，只是他的眼神，充满了冰冷。
卡托什咽了口口水，在联想到现在已经远离家园，万一……于是，一边回到自己的马车，卡托什色厉内荏地说道：“威尔是个好孩子，他当然没有违反戒律……我先回去了，但是李察，不要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可是，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李察装作惊讶地说道，这句话直接把众人逗乐了，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为这趟疲惫的旅程增添了些许欢乐，至于卡托什？直到第二天都没见他再出马车，连食物都是仆人从马车窗口递进去的。
人群散去后，李察拍了拍威尔的脑袋，笑着说：“孩子，以后要学会忍耐，等你拥有了足以让对方忌惮的力量，再和他讲道理。”
“就和你刚才一样吗，父亲？”
“是的。”
“……我觉得他就是下毒害死那些战马的人。”
“其他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嗯，我知道了，父亲。”
“跟随我们而来的族人，对长者议会的敬意，在卡托什的作用下，一点一点被磨光了。在去除了长者议会的影响，我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你明白吗？”
“嗯，知道了父亲。”
“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和我学习，孩子。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要到地方了。”
“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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